方瑾沒有理會安雷的視線,只是皺著眉頭看向那倒在地上的生命,無論是華胡哪一個國人,都是一條生命,這個時候她更厭惡無休止的爭戰。
最後呼延勃等人還是順利地退到陰山的北面,而華軍卻是離奇地沒有追上來,均是冷眼看著他們順利撤退,很快就在號角的催促下集結,守在那兒,阻止他們再返回陰山以南的區域。
呼延勃也沒有多費話,趕緊策馬奔跑了好長一段路,沒見著華軍,這才停下來休整,百來人的隊伍此時只剩下區區五十來人,有一部分人的生命都交代在剛才的戰役裡。
呼延勃沉著臉聽著安雷的報告,就連方瑾也沒有笑出來,他們雖為難她,可罪不至死,看到身旁的男人握緊拳頭,她趕緊伸手握住他的手,“別難過,這不是你的錯。”
他用力地握緊女人的手,很快就站起來躍上那個山包的頂端,遠眺陰山以南的青草地,一陣春風吹來,吹亂了他的頭發,“華軍這麼快就取得了這場大戰的勝利,不得不說荀英用兵至神。”
“華軍的速度很快,武器又精良,而我們的人敗得又快又慘,他們似乎是想要將我們逐到陰山北,所以軍事力量一直在加大,一旦過了陰山這個界限,他們就不會追上來……”安雷根據著之前華軍的表現推測道。
呼延勃摸了摸下巴,這是個訊號,表示華軍不打算攻到陰山北,這也代表他們並不打算將胡國八大部族的人趕盡殺絕。以現在胡國分崩離析的形式來看,他們如果要消滅掉胡族,現在就是個大好時機,一盤散沙是對付不了華國精銳部隊的。“我們即刻回去,只怕對於胡族而言,陰山以南這廣袤的土地要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能進駐了,整合部族比與華軍做戰更重要,不然我們胡人就要永遠消失在這塊土地上了。”
他留戀地看了一眼遠處那開春長出青草的土地,那裡雖不是他生長的地方,但卻曾經是胡國的王庭所在的方向。可笑的是胡人為了更有進取心,千百年來都將王庭建在離華國相當近的地方,最終卻沒有更有進取心,反而變得越來越懈怠,這場戰役輸的不但是軍事戰術,更重要輸的是人心。
方瑾看到身邊這一群人都停下手中的動作,如呼延勃一樣深情地凝視著遠方那一片廣闊的土地,對於鄉土,每個人都會留戀的,她緩緩登上那個山包道:“其實,華國皇帝不是那種不講情義之人,這場大規模的戰爭本來不應該發生,至少我在帝京時的政治氛圍就不是圍著征剿胡國的。我說句難聽的話,這完全是三皇子呼延贊的錯誤策略引發的,所以這一場大戰才會造成這麼多人死亡。”若不是呼延贊以為可以偷襲帝京徵戰華國,那這一場大戰根本就不會發生。
一眾胡人都因這話看著她,知道她會說胡語的人絲毫不驚訝,但不知道者卻是大吃一驚,有人拿著大刀指著她,說她累死了那五十來人。
方瑾沒有後退,而受過她恩惠的人卻是上前擋住,看著自己的同族人道:“她救過老子的命,其實她說得也沒錯,如果華國要趕盡殺絕,大可追我們而來,可他們沒來,這都是呼延贊那個王八羔子惹出來的。”
另外一方怔了怔,不太想念地又詢問了一遍,這回出頭的是安雷,他複雜地看了一眼方瑾,“他們說得沒錯,剛才在戰場上若不是她適時的一刀,我早就送命了,這華國……方姑娘也不是那麼壞的人,我們也沒有必要為難她。”本想說華國女人,但最後硬拗成方姑娘,聽來極其的別扭,在呼延勃的目光中,他硬著頭皮朝方瑾道:“方姑娘,我還欠你一個謝字……”
“我也是……”
有不少的人附和,向自己一直渺視的人道謝,這種感覺真的一點也不美妙,他們的表情都有幾分不自然,但他們這些草原民族的人最講究的就是有恩報恩,有怨報怨,愛了她恩惠這是不爭的事實。
方瑾卻是一把扯著呼延勃的衣領,淡漠地揮手道:“你們不用爭著向我道謝,我所做的都是為了他,再說我也沒有助你們向華兵揮刀。”
呼延勃拉下她的手,這動作雖粗魯,卻甚得他的心,握緊她的手走下那個小山包,“你們既然知道她本心不壞,就不要將兩族恩怨回在她的頭上。”
安雷等人面面相覷,諾諾地應了一聲,這才在呼延勃的帶領下向自家的聚居地前進。
方瑾坐在馬背上看著前方,心中忐忑也有釋然,不管前方等待她的是什麼,她都不會輕易放棄,與他走到這一步了,要回頭談何容易?
五十來人的隊伍很快就到了陰山背面水草豐厚之地,此時已是晚春季節了,方瑾一路上都是風塵僕僕,此時坐在馬背上看到呼延勃趕緊下馬,奔向一個滿頭銀發一臉皺折的女人,“阿彩婆婆,我回來了。”
“皇子,快給我看看,總算是找著了,看到加那他們回來了,卻沒有皇子的身影,我都擔心死了。”老婦兩眼含淚地看著呼延勃。
方瑾看著呼延勃似孩子的表情,他還有這一面?很快,老婦的目光就很自然地看向她,她的眼睛微眯,挺直背。
☆、爭取利益
呼延勃自然沒有忽視她們對視的一眼,松開老婦的手,轉身回去一把抱方瑾下馬,牽著她的手走到老婦的面前,笑著道:“阿彩婆婆,她是方瑾,我失蹤之時得到了她的幫助才撿回一條命來……”簡明扼要地將在大漠的那段經歷說出來,就是為了讓自己身邊親近之人能更好地接納她的存在。
“華國人?”老婦淩利地打量著方瑾,聽到加那說皇子要去追殺一名華國女子,怎麼追殺變成了帶人回來?還是那親密無間的姿態,對於呼延勃的說辭她本能地有著太多的疑問,但現在不是問這個的時候。
方瑾不禁想要撫額,每一個胡國之人見到她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華國人?這個老婦打量她的目光讓她不太舒服,嘴角抿得死緊。感覺到自己的玉手被人用力一握,微轉頭看到呼延勃正看著她,這是示意她主動向老婦問好,松開呼處勃的手。
她上前主動行了一個華國之禮,壓下心中的不悅,扯扯嘴角笑道:“沒錯,我是華國人。”這幾乎是她與胡國之人打交道必說的一句話。
老婦上前扶起她,那一臉皺折的臉上看不出內心的喜好,“方瑾姑娘,這一路上辛苦了,皇子也多得你照顧,罕珠兒,去給方瑾姑娘安排一個住處……”
方瑾的眉頭一皺,這個老婦一見面雖然說話動作都挺客氣,但卻打算分開她與呼延勃,然後逐個擊破嗎?她的美目立刻轉到呼延勃的方向,他也是這個意思?
呼延勃也沒想老婦對方瑾是這樣一個態度,上前扶著老婦的手,看著她道:“阿彩婆婆,不用那麼麻煩,她跟我住一塊就行了。”很快就把話挑明,“罕珠兒,這一路上都風塵僕僕,你領方瑾姑娘先行下去歇一歇,對了,著人燒些熱水給她洗一洗,婆婆,我離開這段時日是不是發生了大事……”最後,已是與老婦一道往另一邊而去。
老婦的眉頭皺得更緊,他們已經有關繫了這不讓她吃驚,這種事只要兩相情願就能發生,但是皇子卻要與她同吃同睡,並且那關心已經很過態了,這太出乎她的預料了,看來待會兒要問一問安雷這孩子,這一路上都發生了什麼事?
她一面聽著皇子的問話,一面卻是用眼角看著方瑾離去的背影。“可不是?皇子一失蹤的訊息傳開了,那群從陰山南逃過來的小部落都想佔了我們這塊地兒,皇子不在的這些日子我們已經在苦苦支撐,現在皇子回來了,大家也就有了主心骨……”
方瑾感覺到背後如有針芒在刺,嘴角微勾,這老婦的來歷她沒能弄明白,不好貿貿然行動,呼延勃看似很在意她。想著心事,目光隨意看去,大大小小的穹廬林立,潔白的羊群“咩咩”叫著,這一片地區一路走過來水草茂盛,呼延勃倒是有一個不錯的聚居地。
其中最大的穹廬應是呼延勃的住處,罕珠兒領著她朝那個方向而去,期間冰冷的目光都放在方瑾的身上,皇子居然帶了個華國女子回來,想著就傷心,一張十六七歲的臉上有著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