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真的心裡沒有一刻像今天這樣安定,與帝王牽手實在要承受太多了,過去的一年她瘦弱的雙肩幾乎已經扛住瞭如幾座山那般高的誹議與流言,好在都咬牙一一撐過來了,雙眼看到柳太後瞬間變白的臉色,輿論從所未有的站在她這一邊,只因她肚子裡懷的孩子。
柳太後沒有想到會是這樣?
一直以來她都記得她是太後荀真是宮女,所以她比她佔有優勢,現在才驚醒一旦她懷上龍種,那麼她們的地位就要掉換。即使心裡恨得要命,但是她卻是不動聲色,咬著唇聽著這群自以為是的朝臣對她的攻擊。半晌,淡淡道:“皇上,你不制止嗎?她懷上身孕是大事,難道孝道都可以不要了?”
“太後不用覺得心裡不平衡,為老也要尊,這樣才能得到人們的尊重,太後質疑朕的皇嗣之事本就沒有道理,所以才會群情洶湧,還請太後三思而慎言。”宇文泓也淡道,斜瞟了她蒼白的神色一眼,“再說古語不是有雲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嗎?朕現在正在遵先人的教導。”
柳太後沒想到他倒是道理一籮筐,割了他一眼,這小子果然從來沒有將她放在眼裡,看到坐在她對面的荀真正挾菜吃了起來,她的自在悠然更能襯託她的處境尷尬。
半晌後,宇文泓方才站起來揮手道:“眾卿家都歇歇吧,太後已知失言,不該對朕的皇嗣持懷疑態度……”
安幸公主坐不住,這些人不會明辨是非嗎?
她母後為了宇文皇室鞠躬盡瘁就換來了他們的指責聲?還有皇兄,一定是被荀真那賤人蒙騙在鼓裡,遂站起來打斷了宇文泓的話,“皇兄,皇妹有所質疑,雖說樣樣證據都證明她是在宮裡懷上龍種的,但就是這樣才可疑,如果不是心虛又何必這樣說?分明就是在宮外懷的孩子,硬是要說在宮內懷上,這不是欺君之罪還是什麼?”
柳太後看了眼女兒那憤慨的表情,還是自己的女兒靠得住,目光一移到女婿那張俊臉上時,這個負情漢,一再壞她的事情,“皇上,如果她是行得正之人,敢不敢讓哀家所請的名醫前來診脈?”她的權仗又指向荀真,“我們在這兒吵沒有意義?只要一聽脈即可知她是何時懷上孩子的?”
荀真冷冷一笑,“太後娘娘莫不是將荀真當成了傻子吧?安幸公主所說亦是非常可笑之事。”
宇文泓的表情很冷,居高臨下地看了眼柳太後母女,“太後,你們母女質疑真兒的胎是在宮外懷上的,還說要派人前來診脈你們才會相信,可你們怎麼以為全天人都是蠢的?這樣明顯的栽贓之舉誰會看不出來?你們指定的大夫只怕一早就收到了柳家的好處,自然會說出對你們有利的話,瞎了的人都能看得出來,如真兒所言,別將別人當傻子來耍。”
朝臣中有人這回也譏笑出聲,這種招數不足以取信於人,柳家指定的大夫給荀真把脈,那不是隨便愛怎麼說都行?這種伎倆實在不太高明。
柳太後的臉色一綠,本來讓父親去準備的看來派不上用場了,這一回上至皇帝下到朝臣都態度一致,荀真不過是懷孕而已,他們就這樣偏向於她了?“皇上質疑哀家有失公允,哀家自知一心只為皇室著想,為皇上著想,不過哀家始終不相信她懷的是龍種,她回宮不過是個來月,怎會這麼快就懷上了?”
一些後宮妃嬪也不甘寂寞,這回也跳出來道:“皇上,臣妾也懷疑,如果不驗清楚,那麼皇室的血統就會受到玷汙。”
“雖然宮女同樣也有為皇上生龍子的義務,但是荀總管事這事還請慎重對待,確保一定是龍子。”
“……”
柳晉安聽到後宮妃嬪的話後,這才站起來道:“皇上,有質疑聲不正是證明大家對這龍種有所懷疑嗎?為了堵住那些質疑的聲音,無疑是當眾診脈最有說服力,老臣也不是偏向太後娘娘,而是陳述己見,皇上若不堵住這種聲音,將來龍子的正統身份是會受到天下人的質疑。”
這一番看似沒有偏頗的話,卻成功讓那群支援荀真的朝臣安靜下來,確實如此,如果今天不拿出讓大家都心服口服的證據,那這孩子一生都要面臨這種風言風語。
荀英這時候才做聲,“那依柳相之意,是選用柳家所推出的大夫嘍?哼,這算盤打得好啊,皇上已經駁斥過了,柳相莫非年紀大了沒聽清?”
“荀將軍不用如此譏嘲本相,本相也是為了華國的江山社稷著想才會這樣說的,太後娘娘的猜測雖然不太靠譜但細思卻仍是有道理的。”柳晉安抬頭看向宇文泓,“皇上,還請採納老臣的建議。”再看向荀真,“荀總管事,你是母親,難道希望兒子一輩子都要被人議論紛紛?”一會兒後,微掀眼簾道:“滴血驗親也是可行的,但是這必須要等孩子落地後才能進行,時日太久,只怕對荀總管事會更不利。”
他的心中也不肯定荀真這胎是不是在宮外懷上的?但是有得賭自然要賭一把,這是他奉行了一生的政策,所以他賭到了這華國宰相的位置。
荀真的黛眉緊蹙,柳家的不依不饒,就是要賭她確切懷胎的天數,要一擊置她於死地,意料之中的事情,柳晉安倒是有一句話說對了,如果今天不將質疑聲都平息下去,那她的孩子就要面對一生,當初曹婆就說過,要她盡量不要讓自己捲入這種惡意攻擊之內。
宇文泓卻是面容鐵青,這種質疑聲不但是對荀真的質疑,同樣也是對他的質疑,一拍面前的案桌,那大力一拍,聲響極大,所有人都心中一跳,急忙跪下,驚忙急呼:“皇上請息怒。”
他卻是面色嚴厲地一字一字道:“朕已經說過了,荀真懷的是龍種,你們還要提什麼當眾診脈驗明自身?眼裡還有沒有朕?當眾驗脈之事絕不可取,朕是天子。”
“皇上英明。”荀英道,“這本身就是無稽之談,是太後娘娘為了賭輸後不守約定去皇陵的藉口,這本身就是用心險惡之舉。”
“沒錯。”高文軒道:“臣是太後的女婿,這回也是仗義執言。”這話立刻招致安幸公主的怒目而視,他對荀真的那份情至今未消,能瞞得住誰?繼而更恨坐在上面的荀真。
朝臣的聲音由一面倒已經發展到兩派聲音,尤其是禦史大夫,之前他們很能義正辭嚴地遣責柳太後,現在又自以為是地要荀真當眾驗脈,這樣可以堵住眾人悠悠之口。
荀真看這情形已經知道不能讓肚子裡的孩子受到一丁點的傷害,當眾驗脈就當眾驗脈,她倒要看看他們到時候還有何話可說?遂看著宇文泓堅定地道:“皇上,妾身同意當眾驗脈以堵悠悠眾人之口,但是事後,妾身要懷疑妾身腹中龍種之人都要給妾身賠禮道歉。”
宇文泓始終不願接受這種帶有侮辱性質的做法,但這事他們事先就商量過,柳太後的反應也在他們的算計當中,主動權還是掌握在他們的手中,他的心裡瞬間一痛,要讓她承受這樣的事情,讓他於心何忍?所以遲遲沒有言語。
柳太後卻是抓住這個機會道:“皇上,既然荀總管事同意此事,那就請皇上即刻同意讓人來給荀真診脈,這樣對於未來太子是最好的,這樣好了,皇上信不過哀家指定的大夫,那就太醫院的禦醫好了。”禦醫裡面也有她安插的人,不管荀真的胎是多久,也一定要說一個對她有利的數字。
荀真冷冷地看著柳太後那瞬間欣喜的面容,“皇上,太醫院的禦醫已經給妾身診過脈了,這有檔案可記,太後娘娘此舉莫不是多餘了?提出質疑的人是您,現在又說要用太醫院的禦醫的人也是您,神是您鬼也是您,這樣的話,您的質疑豈不是站不住腳?”
柳太後一窒,隨即心中暗罵,這丫頭實在牙尖嘴利。
宇文泓的臉上不再現怒容,但是眼裡的冷光仍讓人寒粟不已,“荀真說得對,太後的建議無異於自打嘴巴,雖然朕自始至終不贊成當眾驗脈的方式,但荀真已同意,朕亦尊重她的決定。她這樣坦蕩蕩的樣子,還要受到你們當中一部分人的惡意攻擊乃至質疑之聲,朕都覺得心寒。”說到這裡,他站了起來,手背在身後,“孫大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