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真“撲哧”一聲笑了,心裡有著感動,想依偎到他的懷裡,顧及這裡畢竟是書香門第,他們還是有所收斂比較好。“聽說我那外公極其的頑固不化,他會不會不接受我們的拜帖?”
“應該不會,畢竟那幾本孤本字帖對他應該極其有吸引力。”宇文泓道。
但他們仍是等了大半個時辰才得到主人召見,荀真有心膽怯地跨過門檻,近鄉情怯可能就是這種感覺吧,隨著小廝走在清雅淡秀的迴廊之上,幾處假山點綴,每一移步,每一轉彎,都可以領略到蘇州園林之美,處處彰顯著書香世家的風範。
荀真看到宇文泓自始至終都是那副淡定的模樣,下意識地更握緊他的手,從他的身上汲取力量,想到待會兒見到的外公,內心難免興奮起來,畢竟與姑姑、哥哥一樣,這外公也是她的血緣至親。
一路走至外公的書房門口,他們這才停下,此時換上一名年近半百的管家出來領路,正要說話的他在看到荀真的面容時,不禁大吃一驚,脫口而去,“七小姐?”
七小姐?母親的排名嗎?
荀真不禁摸了摸自己的皮相,每個認識母親的人都會不由自主地盯著她看,暗吞了口口水,禮貌地道:“我不是七小姐,你老認錯人了。”
“像,真的像極了,彷彿就是一個印模印出來的。”老管家咕噥道。
這邊廂僵住了,裡頭傳來中氣十足的老頭的喝聲,“還忤在那兒幹嘛?還不將客人請進來。”
“啊?是,老太爺。”老管家這才趕緊彎腰將宇文泓與荀真迎了進去,但是一路上都不忘偷窺荀真,若說這女子與七小姐一點關系也沒有?這怎麼可能。忽而想到前幾日還貼滿全城的榜單,莫非她是小姐之女?
荀真被人盯得背脊生涼,惟有抬頭挺胸上前。
前方有一個半白頭發的老翁正起身向他們走來,那張老臉上有著母親的影子,不是,正確的是母親有幾分像他,她也不禁看痴了,老頭沒留意她,而是拉著宇文泓的手,如痴如醉地道:“年輕人,這是你的孤本?”
“正是。”宇文泓執晚輩禮道,“聽聞江南的陳老是這方面的行家,特拿來給陳老過一過目,我不是這方面的行家,留在我手裡只是暴殄天物,不若在陳老手裡更能發揮作用。”
這話說得極客氣,擺明瞭就是將這幾本珍貴的孤本字帖獻給對方,陳老聞言,微愣了愣,雖然對這幾本孤本愛不釋手,但是無功不受祿,人家不可能會白送東西?
陳老的眼裡喜意褪卻,這個年輕人要的是什麼?分賓主坐下,愣是一眼也沒有看荀真,目光離不開手上那幾本字帖,這可是大書法家的真跡啊,要尋也不可能尋到,所以當他一看到隨那陌生拜帖一道進來的是這幾本孤本字帖,頓時就決定要見一見這個年輕人,看看他可願割愛。
“年輕人,老夫都行將就木了,哪有可能隨意貪年輕人的東西,這不是老夫的作風,我看這幾本字帖極其的珍貴,不如這樣吧,你提出一個交換條件來,只要老夫辦得到的,必定全力而為,這樣大家都心安理德。”陳老道。
宇文泓在來的時候自然調查清楚了這老頭的喜好,所以一出手就是投其所好,等的也就是他這一句話,端起茶碗輕茗了一口,看到老頭的手還在撫摸著那幾本珍貴的字帖,放下茶碗時,他的臉上帶了幾分笑意,“我要的也是陳老可以付得出的,我聽聞陳老的字是江南一絕,想陳老為我寫一幅字帖如何?”
“哦?這倒是容易。”陳老一聽,喜上眉梢,要他的字那就是再簡單不過了,“不知年輕人求什麼字?”
荀真看著這個如孩童得到了玩具興奮的外祖父,眼裡不禁也有幾分喜意,看到他猶為親切,興許是血緣的關系,但是宇文泓說他頑固不化,這倒沒有怎麼看出來。雖然她有幾想與親人相認,但是人家不看她,她也不好厚著臉皮開口,再說宇文泓的正事要緊,所以她只是在一旁端著茶碗安靜地品茗。
殊不知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宇文泓微笑地道:“那我也不相瞞,我前來是想請陳老寫一份討檄文書的。”
討檄文書這四個字一鑽進陳老的耳裡,他就不由自主地起身,掏了掏耳朵,“你再說一遍?是什麼?”
宇文泓笑著道:“就是征討皇上身邊奸佞小人的文書,這於陳老而言應該不是難事。”這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師出必有名,這戰才能是正義之戰,而且由江南大儒親自書寫的討檄文書,那份量可想而知,而他的即位將會名正言順的。
陳老的眼睛一眯,手不再輕輕地撫摸那珍貴的孤本字帖,全身冒著寒氣地看向宇文泓,冷嗤一聲道:“我陳家歷來不當華國宇文氏的走狗,年輕人,我不管你是誰,對這我不感興趣,但是你要讓我背叛祖訓,那是萬萬不可的。”回頭留戀地看了幾眼地珍貴的孤本字帖,忍痛地包起來讓人遞回給宇文泓,不耐煩地道:“走走走,老夫不願再見你。”
宇文泓知道要勸服這個老頭不是那麼容易,對於管家遞回來的孤本字帖,他看也沒看一眼,而是從容道:“陳老何必那麼固執呢?華國在宇文氏的統治下百看來,百姓安居得是一片繁榮之景,陳老是讀書人,當知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何必拘泥於成見之下?”
陳老回頭一臉怒氣地看向宇文泓,“這裡是我陳家,由不得你在此大放噘詞,年輕人,老夫幫你是人情,不幫你是道理,年輕人,我不會為了幾本孤本字帖出賣我的行事準則,現在趁老夫還沒大怒之前,趕緊離開陳家,往後不要再來了。”遂朝管家道:“送客。”
宇文泓看著這老頭準備拂手離去,眉尖皺了皺,而且那管家已是一副送客的樣子,這老頭太頑固了。
荀真看了眼宇文泓,再看了眼那準備離開的外祖父,適時地出聲,“陳老,我們也知道這樣的要求是強您所難,但是現在時代不同了,前朝已經過去了,再說是昏君誤國才會導致民不聊生,天下才會盡歸宇文氏。陳老,您這樣實在太迂腐了……”
陳老聽到是這女娃娃的聲音,什麼時候一個女娃娃也敢到他面前大放噘詞?遂回頭怒道:“無知女娃,這裡何時輪到你出聲?別以為老夫是你可以任意教訓的人……”接下來的話都卡在喉嚨裡,這女娃怎麼這麼像當年那個不肖女?“你……是誰?”
荀真知道自己引得對方注目了,雖然這外公發怒起來好像不太好相處,但畢竟是血親,她止不住地響往著血緣親情,這是多年皇宮壓抑的宮女生活讓她對親情格外的響往,盈盈一拜,“外孫女姓荀名真。”
陳老覺得荀真二字給他的沖擊是巨大的,荀姓,不就是當年女兒執意要與家族脫離關系也要嫁的人嗎?女兒生下子女後都有寄信回來,但都被他撕了,那個不肖女,什麼人不嫁,非要嫁給亂臣賊子的荀家。當荀家抄家出事後,他也悄然打聽這孫子孫女的下落,知道一個發配邊疆一個淪落為宮女,悠長嘆息了好久。再想到不久前的通緝榜單。
一時間,他的兩眼有些發紅,這是他嫡親親的血脈,想要舉步走向她,卻硬生生止住了,冷道:“我陳家沒有荀姓的外孫女,你走吧。”
荀真愣了愣,抬頭正要說話,突然門外面有響聲,然後聽到一把蒼老的嗓音道:“放開我,我要去找我女兒……”接著竟沖了進來,看到葛真時,兩眼呆了,喜了,繼而向她沖過去,“女兒,我的女兒……”一把抱住荀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