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刻意提出繡制牡丹,就是要為母親挽回一點名譽與場子,告訴眾人只有自己的母親才是花中之王,其他的人都只是陪襯。
柳皇後看了眼女兒,心中感嘆還是女兒貼心。
宇文泰看到這女兒女婿一副相敬如冰的樣子,臉上頗為欣慰,看來成了親後,安幸的性子沉穩了許多。“公主這題目甚好,來人,去準備繡線。”
宇文泓一聽是這個題目,臉泛微笑,暗暗地看了一眼孫大通,孫大通會意地悄然退下去。
殿上的荀真與莫華依對視一眼,長久以來,撇開私仇不提,兩人在技藝上誰都不服誰。
“荀真,你敢不敢與我比試?”莫華依悄聲道,她要在氣勢上壓住荀真。
“有何不可?莫華依,輸的人可要認輸,事後不要再糾纏不清。”荀真自信地一笑道,也趕緊提條件,這莫華依沒風度也不是一天兩天的。
“那自然。”莫華依冷哼道。
兩人的目光一對視,立刻天雷勾動地火,“噼啪”點燃,眾人一看,興趣更濃厚,勢均力敵的比寒才有意思。
彭尚工以最快的速度將繡制牡丹的材料搬到大殿上來,而一些低階宮女太監都勒令散去,不要把太和宮擠得水洩不通,那群宮女太監並未散去,而是在門外饒有興趣地等著結果揭曉。
很快就有人搬來桌椅,荀真與莫華依對視一眼,均轉頭朝自己的座位而去,坐下後竟不再看對方一眼,而是專注地檢查繡線與繡布等工具是否齊全。
尤其是莫華依,因為這些都是彭尚工準備的,誰知道她會不會暗做手腳?小心使得萬年船。
荀真與莫華依兩人動作幾乎一致,均是將線尾剪齊,她們心裡都知道,多年所學都要在這一刻展示出來,絕不會再私留一手,不但關乎司制之位,更是面子問題。
荀真看著眼前的繡布,這次繡的是一個圓形的框架擺設,定定地看著這一塊白布,突然憶起初進宮時,許悠夜裡喚她去,讓她用一雙長長的鐵筷子撿了半年的豆子,說是這樣可以加強手腕的靈活度,而且一旦她撿累了偷偷休息的時候,許悠就會拿著戒尺往她的肩上一抽,嚴肅道:“不許偷懶,基本功打得越紮實,你的技藝將來就會練得越高,荀真,就你那點子蘇繡功底是不夠看的,要在一塊白布上繡下最華麗的圖案,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一塊白布上,繡下最華麗的圖案,荀真的手怔怔地摸向這塊白布,感覺著它的光滑與色澤,輕輕地摩挲,如情人般的受撫,許悠的話又響在耳邊,“荀真,這雖然只是一塊不起眼的白布,但你賦予它們的色彩,會讓它們更為煊麗,但是若你的刺繡功夫不到家,你只會將這塊布的靈氣全部都遮掩起來,它們就只是一塊沒有用的廢品。若你是技藝高超的一代刺繡大師,那麼你手中的這一塊白布就將會重獲新生,綻放出無人能奪的光彩……”
“無人能壓的光彩嗎?”荀真輕輕地呢喃著,記憶如流水從腦海裡浮現,許悠無疑是領著她走往這一條路的恩師,在這一方面,她從來不會輕易認輸。
莫華依飛快地繡了起來,而荀真仍在那兒摸著繡布發呆,一點動手的意思也沒有,彭尚工等與荀真親厚的人都捏了一把冷汗,她到底在磨蹭什麼,如果在一柱香之下都繡不完一朵牡丹花,那不用評都知道輸定了。
溫妮急得想上前去拉一拉荀真,拜託,小姐,你就快點開始吧,別折磨她們的小心肝,好不?但卻被彭尚工一把拉住,“不要去吵她,你這個時候去吵她,讓她分神更不好。”
“可……”溫妮道。
“若信她就在一旁看,荀真不是傻瓜,她心中有數。”離得近的孫大通表侄女張尚宮道。
原本她以為荀真只是在許悠的保護下才能這麼快就升為掌級宮女的,所以內心對她頗不以為然,後來她也從表叔那兒獲知她真的是太子的入幕之賓時,除了吃驚,心裡同樣還是不以為然,只是看不出她頗有幾分狐媚的本事,竟勾引得那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太子百般疼愛,萬般疼寵。
經過這次事件之後,她這才發現荀真不若她外表那般看來平凡,這個宮女不簡單,難怪太子那個眼高於頂的人會看上她,每每這麼一想,她都會笑出來,荀真是她選進宮來的,還是她慧眼識英才。
宇文泓卻是絲毫也不擔心,即使那個什麼莫華依飛針走線的實在快,但他的小女人豈會輸給她?滿臉愜意地看著她的側臉,現在才發現認真的女人很漂亮,再一細看那塊白布,眼裡頓時有妒意,真希望她的小手是遊走在他的身上,思及此,他的身子一繃,微沉的眼睛裡有著慾火閃過,但很快就壓制下去。
荀真與莫華依兩人形成鮮明的對比,一個仍在發呆一個馬不停蹄,紛紛交頭接耳討論起來,更有甚者私下裡就賭起來,看誰會贏。
買了荀真的人會贏的人都暗暗捏緊拳頭:姑娘,你快動啊,還在那兒磨唧什麼?而買了莫華依的人則臉現微笑。
什麼是光?什麼是影?
荀真的腦海裡在思索著這個答案,光和影是一對分不開的連體嬰,有光的地方就一定會有影,沒有完全的光,也沒有完全的影,他們相生相輔,各有自己的領域,但又會彼此相交,這樣一朵花兒才會在風中搖曳生姿。
這一刻,荀真的手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