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宇文泓的馬車也駛出宮外,上前施禮,“太子,唐家不會忘了太子今日之恩。”
“唐大人,你我雖然沒有血緣關系,但是在孤的心裡你就是孤的外公,如玉回家後改個名字給她好好地再尋一門親事吧。”宇文泓掀開車窗簾子看著唐崇禮道。
唐崇禮的兩眼止不住的老淚橫流,女兒打什麼主意他也清楚,就是想借如玉生下一個與唐家有血緣關系的孩子,那樣就可以想法子鏟除太子這隔了一層肚皮的人,但沒曾想最後太子卻是如此仁義,此刻他的眼裡有止不住的歉意。
宇文泓裝作沒有看到,在他的深拜當中命孫大通起程,坐在唐家馬車裡唐如玉聽到宇文泓的聲音,想要給自己喊冤,只是那喉嚨如火燒一般就是說不出話來,只能急得雙目流淚。
唐崇禮坐上馬車,看著孫女那傷心欲絕的樣子道:“如玉,我們不進宮了,那兒是吃人的地方啊,你看看你姑姑最後落的是什麼下場……”
文菩庵。
荀真將許悠的骨灰盒供奉在靈臺上,恭敬地拜了三拜,而她身旁的許冠庭早已是哭得不成樣子,直說自己不好,沒有管住二弟,最後惹出這種禍事來。
當他得知弟弟的口無遮攔的事情後,即忙趕回帝京,哪裡知道皇宮已經換了顏色,一切都晚了。
“許大人,您也別太難過了,尚工大人會不喜的。”荀真泣聲道,許悠最後給她的信中表示最後想要留在這庵堂中,所以火化後就將她帶來了,拿出那盒子,“這是尚工大人留下的盒子,她讓我交給您。”
許冠庭漸漸地收起哭聲,抹了抹淚水,接過荀真手中的盒子,看到荀真起身離開這間靈堂避嫌去,他本想喚她留下,但是想想這樣也好,妹妹在盒子裡肯定有話留下,這些個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這畢竟是宮廷秘辛啊。
荀真沿著山脈往山上爬,看著那座已經長滿了雜草的孤墳,低頭清理了一遍,“莊姨,我來看你了,相信你和尚工大人都不會寂寞了,這裡的風景那麼好,你們正好可以做伴……”
她揀著一些話語來沖淡內心的悲傷,如果人生是一條無意義的長河,那為什麼她們都要到這條長河中游一番呢?
她抬眼看到那遠處的青山正是綠得可喜,夏風吹過,似莊翠娥與許悠溫柔的手,她心裡的悲傷卻是慢慢地彙聚成河,然後埋在心靈深處……
突然有人在背後緊緊地擁著她的腰,與她一道看著那遠處的綠色,“你怎麼來了?宮裡還沒給皇後娘娘發喪。”
“真兒,我不放心你,她的喪事明兒才正式發,所以先來看看你。”宇文泓皺眉道,這幾天沒看到她,她竟瘦了這麼多,“真兒,如果你視許悠為母,就要好好地保重自己。”
荀真回頭看著他也有些憔悴的容顏,“你為皇後娘娘守靈也辛苦了,還跑到這麼遠的文菩庵來,你以為我就不心疼了嗎?”她的手在他的臉上輕撫著。
宇文泓握住她的手,緊緊地抱著她,只有抱著她,他才會覺得安心。
等宇文泓與荀真返回庵裡的時候,許冠庭已經等在那兒了,他看到宇文泓親自來了,口都大張地合不攏,太子居然來了,驚喜地道:“殿下,您是來給阿悠上一注香的嗎?”
宇文泓看著他那掩不住期待的雙目,最終還是點了點頭,然後由許冠庭親自引路去給許悠上一注香,看著那香爐裡的香燎繞地燃著,在這裡,他竟感覺到許悠那濃濃的母愛在維繞著她。
空氣中彷彿飄著花香,那香味彷彿在他很小的時候就聞到了,不是那種檀香味,他的鼻子在空氣裡嗅了嗅。
彷彿看到那一夜他的誕生給她帶來的喜悅,一直以來沒有為她的離去而悲傷的心在這一刻突然盛滿濃濃的悲傷,他的心一驚,定定地看著那個骨灰盒,心道:“這是你要留在文菩庵的原因嗎?這就是你想讓我感覺的嗎?你想讓我知道當年你生下我的喜悅之情嗎?”
荀真這一刻震驚地看著宇文泓,他……居然是淚流滿面的,怎麼可能?當許悠臨終之前那樣看他,要他喚一聲娘他都不肯,但此時卻會為她而流淚?
許冠庭也不可置信,母子,果然還是母子,即使沒有相認,但血緣上的牽絆是誰也斬不斷的,東宮失儀的舉動實不適合被他們看著,所以他朝荀真使了個眼色。
荀真看到宇文泓的眼睛只是定定地看著許悠的骨灰盒,知趣的默默地退了出去,將門掩上,與許冠庭站在廊下。
許冠庭掏出一個盒子遞給她,“這是阿悠留給你的良田千畝及金銀飾品,還有銀票,你收下吧。”
荀真震驚了,許悠留給她的?忙推卻,“許大人,這使不得,這是許家的良田,怎樣也輪不到我來接收?您快收回去。”
許冠庭卻是板著臉肅道:“這是阿悠的遺囑上吩咐的,並不是全部,只是一半而已,她說……這是給她兒媳婦的聘資,你若不收下豈不是讓她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心嗎?還是你覺得她不配當你的婆母?阿悠並沒有正式的名份,但她卻是太子的生母,這是誰也抹不去的事實。”
荀真沒想到許悠會留下這麼一段話,那才剛止住的淚水又不受控制地流下,顫著手接過許冠庭手中的盒子。
許冠庭輕輕地拍著荀真的肩膀,“傻孩子,別難過,也別要有心裡負擔,你是阿悠最親近的人,這是她的心意。”
宇文泓心裡的悲傷這才停下,感覺到衣襟上有淚意,突然朝許悠的骨灰盒道:“你倒是好計謀,算計到我必定不放心荀真在這兒,終會來一趟。”最後必恭必敬地上了一注香。
他準備轉身推門出去,突然又回頭看了眼那骨灰盒,“如果你聽了會高興,那我勉為其難地喊你一聲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