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哭訴恰到好處,正正戳中一個男人的心,宇文泰覺得對於皇後多年前死燃的灰似乎又要重燃了,滿是愛意地輕輕撫著她有些幹涸的秀發,“皇後要早些養好身子。”
“臣妾自當遵從聖意。”唐皇後小鳥依人地偎近宇文泰的懷裡。
柳德妃在一旁陪笑,“臣妾祝娘娘鴻福齊天。”
“柳妹妹有心了,沒想到馮妹妹居然是主兇?本宮實在看走眼了……”
宇文泓接過她手中的託盤,示意她出去,荀真也會意地不在此逗留,她給皇帝的印象一直不太好,所以還是別讓他的注意力投注在自己的身上,朝許悠使了個眼色,然後悄然退出寢室,往外面的正殿而去,恰好碰到結伴而來的唐如玉、柳心眉、顧清蔓等人。
雙方都用一種耐人尋味的目光看著對方,荀真微微躬身行禮,然後退到一旁讓她們透過。
“即使你與太子有關系又如何?荀真,今後你見到我永遠是行禮的那一方。”柳心眉在經過荀真身邊時悄然說了一句。
荀真冷然地看著她的背影走遠,行禮不可怕,可怕的是得到貌合神離的姻緣,可見這柳心眉還是沒弄明白,看了眼鳳儀宮中的宮人來回的走動,她推門出去透透氣,夜晚的涼風將白天的熱氣吹散了不少,深呼吸一口空氣,突然看到那跪在漢白玉地磚的人,忽而想到那一夜初入宮的自己。
想到他對她的情意,曾經朋友兩個字溫暖過她的心,自從莊翠娥與錢芳兒離去後,小球兒帶給她的安慰可不少。
宇文淳的表情平靜了下來,這一刻的已經沒有下午時的狂躁了,只是這一種平靜的姿態在暗夜中沉默著,帶著山雨欲來前的寧靜與不安。
正處在沉靜中的他感覺到有人正站在他的面前,微微一抬頭,看到那雙在永夜裡仍發著亮的眼眸,那雙眸子似要將他吸進去,他的眼裡也承載了許許多多的感情,最後卻是低頭化做一句,“你不該來。”他不想讓她看到他現在狼狽的樣子。
那聲音很是沙啞,荀真嘆息一聲,蹲下來,將茶碗遞給他,“喝口水潤潤喉吧?現在不是你犟氣的時候。”
宇文淳耳裡聽著她的安慰之詞,心裡突然有一種酸酸的感覺,自嘲地貶低自己道:“荀真,我是不是特別沒有用,居然沒有辦法救出娘。”
“奴婢總覺得七殿下是宮裡最真的人,又怎麼會沒有用呢?七殿下不應該這樣消沉,應該好好地活著,相信此刻在牢裡的貴妃娘娘也是這樣祈盼的。”荀真道。
宇文淳突然低低地笑出聲,祈盼?對啊,娘當然會祈盼,祈盼著他帶給她更多的榮耀,這就是她愛的全部,很小他就明白了,所以才會無奈,那把椅子真的那麼好坐?只有想到太子四哥與荀真的時候,他才覺得權力是個好東西。
荀真將茶碗遞了遞,帶著期盼的目光看著他。
宇文淳覺得她的安慰就像那夏天的雪,冬天的太陽,有著照耀人心的力量,舉著滿是血痕的手接過她手中的茶碗,一改往日皇族的優雅,咕嚕咕嚕地喝下去,彷彿那是世上僅有的甘霖。
“慢點,殿下,別嗆著了,不夠,奴婢再進去端來。”荀真看著他粗暴的動作,急忙道,再一細看看到他手背上的傷口很是駭人,忙扯出帕子給他包紮起來,“殿下何必這樣自虐?馮娘娘出事了,您更要好好地活著啊……”
從來沒覺得有有人的嘮叨是那樣的動人心絃,就像九天之上的天籟一般,宇文淳靜靜地聽著這動人的曲章,這一刻的她是屬於他的,而不是太子四哥的。
低頭正努力給他包紮的荀真卻沒有留意到另一扇窗戶裡的人正抿緊唇看著她,宇文泓的內心此時不知筆墨如何形容?雖然知道荀真對己的心意,但是她為什麼不聽他說的別靠近七弟?
“哎呀,那是不是七殿下與荀掌制?太子殿下,都是臣女不好,不該開啟這扇窗的,讓您看到不該看到的畫面。”柳心眉忙一臉盆焦急地自責。
宇文泓轉頭看著她,“柳小姐無須自責,這又不是你能控制的。”這惟恐天下不亂的柳心眉費盡心思引他到這裡,不就是想讓他親眼看到真兒與七弟相處,這居心真是叵測,只是他的心依舊不爽。
柳心眉拍拍胸口,“殿下沒有怪罪臣女那就好了,臣女真怕惹得殿下生厭。”
宇文泓轉頭欲走,“柳小姐多想了……”
“哎呀,他們是不是像要親嘴兒?啊?臣女不要看,怕長針眼。”柳心眉低低地驚呼一聲,忙捂著自己的臉,故作驚恐狀。
宇文泓一聽到她的聲音即轉頭看向庭院裡的兩人,果然看到七弟的手想要碰到荀真的頭發,兩人靠得很近,明知兩人不會有什麼不軌的行為,但手中的拳頭仍不禁緊握,荀真,可惡!
瞬間後,看到有一個太監上前遞上茶碗與幾塊糕點,七弟的手最終頹然收回,接過那個太監的託盤吃喝起來,宇文泓這才松開手勁。
柳心眉哪會錯過他身上發生的一個又一個小細節,心底笑了笑,就說嘛,哪有男人會不計較的?除非他不是男人,那就另當別論。她也莫測高深地看了眼外頭的兩人,眼裡頗具深意。
宇文泓突然不發一言,轉身離去,不再看向庭院中的兩人,柳心眉也趕緊跟上,聽到皇後寢室裡傳來了唐如玉的笑聲,顧清蔓矜持的聲音,當然還有皇帝龍顏大悅的笑聲。
“沒想到唐小姐與顧小姐如此能討皇上歡心。”柳心眉狀似隨意地道。
“柳小姐到底想說什麼?”宇文泓皺眉不耐煩地道,“有些話是不能亂說的,難道柳相與德妃娘娘沒有教過你嗎?”
柳心眉本意是想要擠兌那兩個人,哪曾想會得到反效果,急中生智地委屈低下頭,“太子殿下請原諒臣女的口無遮攔,臣女不是有心想讓殿下不快。”
既然不想惹他不快,那就閉嘴,宇文泓想到,顧忌到柳相的權勢,只淡道:“柳小姐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加快步子快速離去。
柳心眉絞了絞手帕,趕緊跟上。
外頭的庭院裡,荀真將空茶碗與空碟擺回託盤裡,朝秦公公道,“真是麻煩了秦公公。”
“荀掌制何必這樣說?咱家也是想要好處之人,陛下雖然處罰了七殿下,但並沒有說是不準給七殿下吃食,指不定咱家還有賞賜呢。”秦公公故意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