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紅樓隸屬於教坊司所轄,樓裡的姑娘大多是來自罪官家眷,只有極少數是買回來的妓子。
夜幕下的倚紅樓紅燈籠高掛,一派的歌舞昇平,而裡面接待的客人多數是官員,當然也有少數大戶人家的子侄。
當荀真看到這一幕的時候,眼裡心裡都有著震憾,這就是男人尋歡的地方?
“跟著我,別走丟了。”宇文泓吩咐了一句。
荀真點點頭,想見姑姑的心思此時佔了上風,壓過了她對這個地方的討厭,即使這裡看起來還是有些許文雅的,可聽到一些淫聲浪語她還是不適應。
在經過一個包廂前,突然聽到陶家布莊的名字,她刻意駐足,在宇文泓回頭疑惑看她的時候,小手頓時拉住他的衣袖,“噓”了一聲。
裡頭的男子正放浪形骸地拉著一名妓子撫摸著,“聽說陶老頭病得快死了,現在他家裡的大權都落在那個過繼的兒子手上,可惜了陶家布莊百字的老字號。”
“怎麼了?”有人好奇地問道。“陶家前一段時間不是剛接了樁宮裡的生意,聽說數目龐大……”
“就是這樣才糟糕,陶老頭與繼子不和,不知兩人因什麼爭吵,現在陶老頭都病得快死了,大權在繼子的手裡,誰知他會弄什麼夭蛾子?”那人笑著道。
“宮裡的生意都敢弄砸,不怕掉腦袋……”
“誰知道呢?真真假假的……來,來,來,喝酒……”
荀真的眉頭這回緊緊地皺了起來,這才回憶起這兩次與陶家接觸的都是管事,並未見到那天竟爭布料的陶家的老東家,若真如這人所說的,那她這次的差事還是有些危險的。
“怎麼了?”宇文泓看到她的臉色陰沉,同樣臉色不霽地道。
荀真搖搖頭,現在先解決姑姑的事,然後就趕回宮去弄清楚陶家到底是怎麼回事?不管怎麼樣也不能就這樣栽了。
宇文泓知道她的犟脾氣,也不再出聲詢問,而是朝身後的孫大通使了個眼色。
孫大通即會意地暗中傳令。
為了避免遇上朝廷裡的官員,宇文泓在有人帶領下行走在偏暗的地方,然後才到達一處頗為幽靜的廂房裡。
荀真沒想到倚紅樓這麼俗的名字裡居然還有如此雅緻的地方,牆上掛著名家字畫,而且擺放的瓷器都是上等貨,傢俱的流線更是泛著光澤,幾盤清翠的盤栽點綴其中,若不刻意說,還以為這是哪個官家的內宅。
荀真的目的不是來看這妓院建築的,忙拉著宇文泓的袖子道:“殿下,我的姑姑呢?”
“稍安勿躁。”宇文泓安撫了一聲,竟拉著她一道坐下,任由孫大通把一旁侍候的侍女擠走,親自動手砌茶。
沒一會兒,一陣香風吹來,一個身著寶藍色襦衫,下著八寶松花鳳尾裙,外罩一件灰色團福刺繡窄比甲,頭上插著珠釵的徐娘半老的女人進來。
“奴家給公子問安。”徐娘半老的女人看起來沒有多少風塵味,若不是知道這兒是倚紅樓,還以為她是哪家的富太太。
“徐媽媽起來吧。”孫大通笑道,“我們公子指定的蘭香姑娘來了沒?”
“公子稍待片刻,蘭香姑娘這就來。”徐媽媽道。
宇文泓的目光一刻也沒有停留在徐媽媽的身上,而是把茶碗重重地放下表達他此刻的不悅,目光如刀般看向孫大通。
孫大通吞了口口水,把發愣的徐媽媽拉了出去,要她趕緊把蘭香姑娘尋來。
荀真有些急不可待地站起來,兩眼緊緊地盯著那扇關起來的門,姑姑,她就要來了吧?
果然,沒一會兒,門又被人推開,一個梳著墮馬髻,斜插著一隻寶釵,身著淡藍色衣裙的女子抱著琵琶進來,臉也沒抬,屈膝行禮,“奴家見過兩位客倌,不知道客倌要聽什麼曲子?”
即使時間流逝了七年,荀真也不會忘了姑姑的聲音,還沒等宇文泓發話,她已是沖上去一把握住那半蹲著行禮女子的手,“姑姑,我是真兒。”
這麼多年,她終於得償所願見到至親至愛的姑姑,此刻,她控制不住淚流滿面。
抱著琵琶的女子猛然抬頭看著她,嘴唇翕動,顫著聲音重複,“真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