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大宴賓客,一宴便連擺了三日,車馬不歇,門庭若市。想來臨安百裡,但凡有些交情的鄉紳世家,皆是來了的。
如蔓想者,心知及笄之禮不過是個名頭,實則便是攀權附貴的手段,只是錦繡若此,卻太過招搖彰顯,不知教有心人瞧了去,又是作何主意。
樹大招風兒,到頭來,真真不知是福氣,還是禍根了的。
因著大太太有意提點,這秦婉蓉的大禮自然是要教她名滿臨安,好讓香閨芳名流傳開去,若能覓得賢婿,便沒白白費了心思。
如蔓打小就生了副玲瓏心腸,不消多提,就很懂這其中的意思,幾乎日日呆在內閣裡頭。
若是著實悶得慌,只到離東廂最近的野花冢上折些花枝,散散氣兒便是。
這一日日光淸朗,如蔓見天色澄明,端的是個好天氣,遂叫翠兒燒了熱水沐浴,撿了套幹淨的夾襖小錦褂穿上,正是三哥送的那件。在銅鏡前兒站了站,但見這蜀錦色澤勻淨,鵝黃色襯得膚白如脂,很適合她的年歲了。
如蔓尚未及笄,並不可正式盤髻,只可綰高角,或是束發,再配些釵環以作裝飾,
今日她隨意攏了頭,一徑烏溜溜的長發半散在肩頭,又分出兩縷垂在胸前兒,很是淡雅。
“五小姐生的俊,怪不得私下裡大家都稱贊的,真真是個水樣兒的美人了。”
如蔓聞聲看去,這聲音十分生疏,仔細瞧了,才認出是四姨娘房裡的丫頭,名喚秀巧。
這四姨娘素日和東廂並無交好,除卻每回家宴上見得一面,私下裡並不曾遇過,更遑論房裡的丫頭了。
“原是四姨娘房裡的,快進來坐罷。”如蔓擱了梳子,又沖翠兒嗔了,道,“怎地也不通報一聲兒,這樣不知禮數。”
秀巧便道,“今兒藉著宴會的名頭,來五小姐這裡沾沾靈兒氣,也是好的。”
如蔓抿嘴兒笑,不過是場面上的誇贊,自是不必應承,末了才問,“姑娘可是有甚麼事情,要我幫忙的?”
“並沒正經的,前苑人手吃緊,差我去二門上取些東西,我想著便順路來探探小姐,我家姨娘也時常提起。這會子見小姐氣色紅潤,想來是大好了。”秀巧只站著回話兒,梅香也進來了,就湊在一處敘話。
秀巧似是無意間就問,“前苑可有人知會小姐了?”
如蔓本欲回裡間兒休息,這才轉了身子道,“我早早告了病假,太太是知曉的,”
卻見秀巧非但不點頭,倒是沖著梅香暗自使了眼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子。
明眼人一瞧就知話裡有話,想來四姨娘房裡的丫頭,自不會白來一遭,遂順著她的話問,“姑娘可是聽得些甚麼?”
“說起來和小姐也是有些幹系的,不過小姐年歲尚幼,倒也無妨。”秀巧仍是半遮半掩的。
梅香將她一推,道,“盡是要說幹脆了,白教人心急。”
如蔓也示意讓她說下去,秀巧這才慢慢兒道,“我原以為小姐是知道的,這下可莫怪我多嘴兒,我也盡是好心。”
“這是自然。”如蔓也有些個好奇。
“這大宴昨兒個便大約結束了,只是府裡來了貴客,今晚是要單獨會會老爺太太的。”
“這也沒甚麼,倒和我無關。”如蔓隨口搪塞了,就要進屋,秀巧卻又說,“說起來.那貴客卻要請咱們府裡的小姐們也一同赴宴,想來是為的這個了。太太並沒告訴小姐麼?那二小姐和四小姐都在準備了,連大娘子也是要去的,許是還沒傳到東廂罷。”
秀巧點到為止,話兒已說破,便寒喧了幾句就徑自去了。
“咱們小姐也是正經小姐,怎地就不教去了?好歹也要通報一聲,當真是沒有這樣的道理。”梅香沖著門外哧道,翠兒也替如蔓抱不平起來。
“太太自有她的道理,豈是咱們能說的?一會子備好木桶和花囊,咱們到野花冢去摘些新長的綠枝兒來。”
如蔓好似沒聽見,全然沒將此事放於心上,那梅香只道她沒脾氣,卻並沒瞧見如蔓臉上壓下的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