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也鬧不明白,為何瞧見安夫子那一副事不關已的模樣子,會教她這般難忍,只想趕緊離開那書舍,離開那過於澄淨疏遠的目光了。
這會子,她吹了微風兒,在花叢中流連了片刻,海棠香氣驅散了不快之意,又漸漸豁朗了。
本也不是甚麼大事了,憑他們有些個交情,也與自家毫無幹系的。
她只管聽書,他只管授課,兩不相擾了。
回到東廂,見屋內多了一扇繡屏和棚架子,如蔓一問,才知道原是秦少芳差人送來的。
翠兒回話兒說,那芳二爺並沒親自來,只讓他貼身小廝抬來的。
如蔓又問為何要送,翠兒便答,芳二爺那小廝帶了話兒,說五小姐總會用到,倒時候便知了的。
這一番話雖是由翠兒口裡頭說出來的,可教如蔓聽來,眼前兒就似瞧見那雲淡風輕的模樣,還有他若有若無的親近。
一想到秦少芳,就順帶想到那秦婉蓉,如蔓微擺了頭,仔細將那繡屏端詳了。
屏扇是上好的磨光石料,棚架是用十分貴重的重陽木製出來的,還有淡淡樹木香氣兒。
她打小就跟著娘親學了女紅,可用的都是最簡陋的物什,竹篾編的繃子,用兩根壓了布邊,就拿在手頭繡的。
家中唯一一處大的,就是娘親私下攢錢買來的桃木棚架,也只有三尺餘高,和眼前兒這重陽木棚一比,端的是十分粗陋了的。
梅香同翠兒將這些搬到內閣裡頭,騰出地方來,如蔓又親自整理了做繡活用的物品,齊齊擺到一塊兒,這下瞧起來,端的有幾分閨房的意思了。
她記得上次到那一繡春去時,就瞧見王翾屋兒裡有許多這種棚架子,上頭擺了好些個繡品的。
如蔓忽而想起,前些天三哥兒託紅玉送了東西來,她遂教翠兒拿來瞧,只見是方正的兩盒各色大小的銀繡針子,和兩枚雕花銀頂針。
她戴到手指上一比,端的是十分合適了,那三哥兒果然是個細心的,竟是能做的這般合用了。
收好了繡具,如蔓就讓翠兒拿了兩盒胭脂膏,去大太太那裡,私下帶給紅玉。
一來,那牡丹一事,紅玉確是幫了忙的。二來,她需還一還那人情債,在大太太那裡,也好有個能說上話的。
晚飯依舊是蓮子銀耳粥,三碟清油炒菜,並兩盒子乳酪蒸餅。
如蔓剛用完了飯,喝了桂花茶漱口,翠兒又端來銅盆子,她十指剛沾了水,就聽外頭通報說,李媽來了。
如蔓遂取來巾帕,還沒擦幹的,李媽就打頭進來了。
“我是給小姐先帶個話兒來的。”李媽眉眼微揚了,一瞧就是有好事要說的。
如蔓就說,“李媽請說。”
李媽也不坐兒,就站了道,“大太太今日和老爺說了,教小姐也跟著到那繡房去學女紅了!”
“可是真的了?”如蔓心頭一喜,又想起那繡屏和棚架,想來秦少芳和三哥兒也一早知道了的。
“李媽何時騙過你了的。”李媽吃了一口茶,兩人就說了會兒閑話。
話說到性頭兒上,李媽遂說起柳娘子那一手好俊的女紅,話一出口,就見如蔓的臉色微微黯淡了。
李媽方知說錯了,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淨是勾起她傷心事來。
如蔓見李媽訕訕的,強笑了寬慰了幾句兒,只說那些個舊事,盡是過去了的。
可李媽也知道,這五小姐和柳娘子相依十來年,感情斷不似秦府裡這般薄涼的。
那常言道得好,小戶人家親情濃,深宅大院心眼兒藏了。
李媽走了,就有二門上的丫頭過來送東西,說是大太太吩咐了的,以後每月要按例給五小姐房裡分派針織繡品,這些也盡數記在月賬上頭。
她剛躺下,向裡頭一翻身兒,就瞧見那枕邊的半隻香囊。
這一陣子事多,她竟是將這事擱下了的。
現下正巧,等自家見了繡娘,學些針法,可不就能好好繡完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