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生活還在繼續。
顧平安的生日是在媽媽的病房裡過的,一家人和沒把自己當外人的沈安平一起,點了蠟燭唱了歌。輪到顧平安許願的時候。她虔誠的雙手合十。
黑暗的病房裡,只有蠟燭微弱而堅持的光芒,映照著陪她過生日的她最愛的這些人。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很幸福。
滿足的閉上眼睛,她的願望很簡單:希望所有她愛的人健康。
吹熄蠟燭的一刻,她看到久違的笑意攀上了媽媽的嘴角,她感動得胸臆間熱乎乎的,眼淚幾乎都要奪眶了。
那天晚上顧平安沒有回家,而是留在醫院裡和媽媽擠在病床上睡覺。瘦得不成人形的媽媽卻還是一副自然天成的母親姿態,她張著懷抱,將顧平安緊緊的摟在懷裡。顧平安能感覺到媽媽身上的骨頭有些硌人,心裡心疼不已。
偌大的病房裡只有透過窗紗縫隙的光點明明滅滅,暗暗的環境讓人不覺有些傾訴慾望,眨著眼睛,看著那一束飄渺的光束,顧平安有些恍然。
半晌,只聽媽媽輕輕開口道:“我真是個失敗的媽媽……不,我都不配叫媽媽。”她的音調有些頹喪。
顧平安感覺好像有一隻無形的手抓了抓她的心髒,她往媽媽懷裡鑽了鑽,“沒有的事。從來沒有人說媽媽不好,即使有人說,那也是氣話!”
“當初懷著你們倆的時候,開心的不得了,雙胞胎呢。你奶奶硬是說不能要不能要,我就是要反著來。”回首過去,媽媽的口氣也不甚唏噓,“現在想想,其實那時候我也不是真的迷信到信了奶奶的話,真正是關心則亂,病急亂投醫了。”媽媽輕輕嘆了一口氣,低不可聞,就在顧平安的頭頂,她感覺自己接受了媽媽長久以來的歉疚和抑鬱。
“如果能預知是這樣的結局,我一定拼死也把你們倆都保在身邊,可惜,沒有後悔藥……”
“媽媽……”顧平安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她總是這樣,該說點什麼的時候就詞窮。不該她說的時候像個小炮仗。
“怪媽媽嗎?怪媽媽拆散你和安平那孩子嗎?”
顧平安搖搖頭:“起初有點怨,後來不怨了,媽媽有自己的想法。只是我們思考問題的角度不同。”
顧媽媽緊了緊手臂,溫熱的體溫貼合著顧平安,絲絲的溫暖都湧上了顧平安的心頭。二十幾年來,她們母女倆似乎從來不曾如此親密,即使是關心的話也要一波三折的說,這般直白倒是少見。顧平安知道,這是一個契機。
“是媽媽太自私了,一心想自己好過,想著臨死什麼都能完成就好了,不是你任性,是媽媽任性。”
“如果是我,只會比媽媽更任性。”
“莫非那孩子臨走前說,已經原諒我了,可我卻更不能原諒自己了。”媽媽的聲音漸漸哽咽,語調也不再連貫,顧平安知道,她哭了,但她沒有抬頭,只是靜靜地聆聽著。
“孩子,別怪媽媽。什麼都別怪,別覺得媽媽不好,媽媽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愛你們。孩子,對不起……”媽媽已然泣不成聲,而顧平安不知不覺也默默流淚。
“要幸福,一定要幸福……”
顧平安被深深震動,她急忙的尋得媽媽有些顫抖的手,緊緊的握住,用篤定的語氣說:“會的,媽媽,我一定會幸福,莫非也會,一定。”
……
她不想說太矯情的話,不敢說和莫非冰釋前嫌什麼,畢竟一直到現在,她們兩個依然像最熟悉的陌生人,但不得不承認,她們之間那種無影無形的默契幾乎無所不在。
她不知道未來的她們會變成什麼樣子。但是她堅信,不管在哪裡,和誰在一起,她們都會得到幸福。
過往的那些糾葛,放在時光的長河裡,其實也就是微不足道的存在。
血緣是世界上最奇妙的關系,被自己的至親傷害,要承受的痛苦是被旁人傷害的幾百倍。可是,也因為至親,也最容易原諒,最容易忘記。
而她和莫非,從來都不是敵人,從來不是。
03
那一晚推心置腹的聊天。終於把顧媽媽從莫非離開的陰影中拉了出來。顧平安替她撥通了莫非的電話,不知道她們聊了什麼,但媽媽後來平靜了許多。
其實,每個人都不需要別人來救贖,因為枷鎖,都在自己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