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當夜他就用桂花糖裹了蠱蟲和藥丸塞進那孩子嘴裡,當面殺了那孩子的母親。
熾熱的血濺在他臉上,也濺在那孩子驚恐的眼睛裡。
若是多年以後他知道這孩子能動搖他的心神,他還會殺掉其母親嗎?
不,他只會怪自己心軟,後悔怎麼偏要留那孩子一條小命。
或許是不忍心吧。
趁著年節他偷偷去了一趟寒霜城,那個他朝思暮想的家。然而似乎除了守後門的啞巴薛誠,整個薛家都沒有人再想著他。
許是他的到來太突然,他那上了年歲的父母親竟哭著求他原諒,讓他不要再到夢裡嚇他們。
真是可笑。
做都做了,還怕什麼?
十四歲那年他不小心從霧居山巔掉下去,摔得幾乎不成人樣。也許是多年陪伴,姬吾好似記憶錯亂,真把姬挽青當他自己的孩子養。不僅盡全力救了他的命,還教他能吸人內力的魔功,並將全身內力都給了他。
十五歲那年,姬挽青了結日漸虛弱下去的姬吾,登上教主之位。
————
秋雲塵又夢到了兒時那場大火。
那時正值年節,他們一家年三十前從錦陽城搬回松靈山,他那往日裡在武林盟閉門不出的母親終於會走出家門,帶他去山莊外的小河抓魚,去林子裡打獵認草藥,最後爬到樹上看夕陽。
娘是個極美麗的女子。她爽朗、活潑,還有深陷的眼窩和深邃的雙目。她似乎和他在錦陽城裡見過的女子都不同,爹爹說娘親遠離故鄉嫁到這裡本就不易,讓他要懂事些,不要惹娘親生氣。
他怎麼會惹娘親生氣呢,娘親那麼好。
除夕夜前顧叔叔給他帶了桂花糕和桂花糖來,桂花糕雖然好吃,可他正是愛吃糖的年紀,爹孃又總哄他糖吃多了會掉牙,於是他十天半月也見不到一塊糖。
那天娘親好像不太開心,可能是因為她早晨炸的油果子又變成黑乎乎一團不能吃了吧,而且還被爹爹笑話了。午後爹爹去山下買了好多娘親喜歡的首飾,才換來娘親一聲哼,和高挑眉頭下掩飾不住的笑意。
趁著爹孃都在,他趕緊到他們中間說想要桂花糖吃。
娘親笑著捏他的臉蛋,說:“你這個小饞貓!等吃了晚飯再給你吃糖。”
可是那晚他沒有等到娘親喂給他桂花糖,倒是看到了一個極好看的少年。
早在幾年前,秋雲塵就被爹孃趕到主院旁邊的屋子裡睡了,說是他大好男兒不能總挨著父母睡,被人知道了會被笑話。會不會被笑話他不知,倒是父親很開心。
好在每年除夕那晚他們一家都會在屋子裡守歲,不過他總是會早早就埋在母親帶著花香的懷抱裡熟睡,母親還會拍著他的背哼他聽不懂的歌謠。
今夜好似有些不一樣。
用過晚飯後他依偎在母親身旁,父親卻遲遲沒有回來。
母親依舊拍著他的背哼著歌謠,讓他先在溫暖的被窩裡閉上眼後,便去換衣梳洗,他聞著漸漸消失在四周的花香,有些迷糊地開始睡去。
可是耳邊總是傳來誰說話的聲音,讓他睡不安穩。他披著外衣起來,隱約看見屏風後兩道挨在一起的身影。是爹爹回來了?
“我不知總教使在說什麼。”是孃的聲音!
“百花聖女離教已有十五年了吧,真是要人好找”,秋雲塵意識到那聲音並不屬於父親後想要立即走過去,卻被人攔住捂住嘴出不了聲,他聽到那個人繼續說:“教主當年用心血培育出來的祝影被聖女毀了,如今本教使總歸得把種子帶回去,否則如何複命?”
秋雲塵聽不懂這些話的意思,但他知道那個人肯定不是來找母親敘舊的友人。於是他狠狠咬了捂住他嘴的那隻手一口,暫且離開了鉗制。他一躍而起,遠離了床榻,這才看見跪坐在塌上那個紅衣少年郎。
恍然是個豔麗的美少年。
這裡的動靜瞞不了屏風外的人,他聽到母親驚呼“雲塵”,可是他還沒來得及應,就再次被那個少年用掌風擊中,一塊冰涼帶著桂花香氣的糖塞進他嘴裡,他倒在了另一個帶著清冽香氣的懷裡,口不能言、身不能動。
屏風被劈成兩半,母親和一個帶著面具的男人顯露在他眼前。
他看見驚慌失措的母親惡狠狠道:“放了我的孩子,祝影我給你們!”
“多年不見,百花聖女竟瞞著我們和正道的狗有了孩子”,那人哼笑道:“蘇懸鈴,你就別怪本教使心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