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辰去泡暖池,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清清楚楚。撿起地上的紙,他往燭火上一放,待快燃淨了,就扔進旁邊的火盆裡。
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武林盟的人願意待著就待著吧,不理就是。
近幾日雪越發大了。
後院裡的松柏都蓋上了一層白,碎石鋪就的小道連線著湯池和遊廊,中間是一座六角亭。兩側立著石雕仙鶴,兩只仙鶴體內中空,此時正燃著烈火。
它們正對著正中結了冰的池塘,木樁根根矗立其中,露出猙獰的倒刺,那是姬挽青用來練武的。
四周堆積著,即使每日都有人清掃,也來不及清掃完全的雪層。
靠牆這側的湯池外,是個形似樹根的擺件,通體墨黑,橫著放置在地,摸上去光滑細膩。
北域難得見到如此秀麗的景緻。霧居山更是在偏北一方,這裡的人大多膚色白皙,也比別處的要高壯一些。
姬挽青並非北域人,只是很白,身量頎長。雖不壯碩,卻也有習武之人應有的力量。更何況他的武功還很高。
秋雲塵只盯了離他有些遠的人一眼,就往院子裡的各種珍奇飾物上看。然後想起前幾日聽左教使又在抱怨主人讓他去採買的事。
想來這院子裡的東西都是特意為他準備的。開竅之後的仲玄確實對他很好,他也很喜歡對方的溫柔,如果這地方不是霧居山就更好了。
不,是霧居山也好。
這樣就不用考慮武林盟,也不必擔起身上的責任,有人會為他解決好一切。
他趴在池邊,手臂圈著腦袋,外側一圈被水流沖刷幹淨的石頭,此時觸手生溫。
縮頭烏龜罷了。
姬挽青大半身子沒入水中,閤眼假寐。臉頰泛紅,額角滲出汗珠的模樣引得秋雲塵雙臂一展遊了過去,把人禁錮在懷裡。
姬挽青很美。這種美非嬌非媚,外人看來甚至有些淩厲得過分,卻讓人更想把這朵長滿刺的花兒徒手摘下。
若說秋雲塵是落凡的神仙,飄逸出塵,不染塵埃。那姬挽青就是已墮入深淵,卻又讓人依舊高不可攀。
明明應該毫無交集的兩個人,又如此和諧地糾纏在一起。
暖池上空的霧氣彷彿隨風飄到了整個庭院裡,燻得人臉紅。
此番美好景緻被快步跑過來的陸明打斷,他垂著頭,不敢往屏風後窺探,耳尖卻明顯得紅透了。
“主人,谷長老和秦長老求見。”
這不是秋雲塵第一次見到重明教的兩位長老。婚宴上教中弟子與這兩位都齊齊拜了他這個教主夫人,只是當時他沒細看。
姬挽青將他安置在隔間裡,陸明守在一旁。也不知擋住他的石壁是如何製成的,他可以透過中間細縫看到廳中大半,卻聽不到交談的聲音。
果然還是在防著他。
他當然不指望姬挽青對他完全不設防,就算是再親近的關系,他們也是敵人。
他們可以日夜在榻上荒唐,他可以指使姬挽青為他下廚,可以不高興的時候把人關在門外,卻不能探聽重明教的機密。
同樣他也不會把武林盟的機密告訴對方。
左下方站著的是素有活閻王之稱的谷狄英谷長老。谷長老今年二十有九,一身紅衣十分張揚,臉上帶著笑,眉間可見暴虐之氣,整個人看起來很邪性。
這邪,連秋雲塵都有所耳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