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得出秋盟主對她並沒有任何心思,送這些不過是在安她的心。也可以說,是對她獻出整個逍遙門的安撫。
只是……她的心並不平靜。
與毫無所知的蕭紅纓不同,她和蕭紅阮都知道這次的婚禮不會太順利。因為那位魔教教主已經來了,各方勢力蠢蠢欲動,武林盟上下都在戒嚴。
雪地裡殷紅一片。
天暗得太早,大片的雪花遮擋住人的視線,迷霧籠罩在樹林裡,已分不清地上的屍首是敵是友。
耳畔傳來箭矢破空之聲,夾雜著雪花,瞬間沒入血肉。滾燙的血液濺射在姬挽青蒼白的手腕上,似針紮一般,他反手用劍將那支裹著鮮血的長箭彈開,躲過密密麻麻激射而來的箭雨,隱入傀儡群中。
四周是同他而來的下屬,都縮在不懼刀槍的傀儡裡,躲避著四方的襲擊。
十幾名重明教弟子現在只剩五六個,堪堪護著最中心的教主。他們的傷勢很重,迷煙讓他們提不起內力,箭尖上淬的毒隨著傷口的潰爛,漸漸鑽進血肉裡,侵蝕著五髒六腑。
為此準備數日的各派主事者藏在幕後,冷眼看魔教這些人迷失在陣法裡,心中狂喜不止。
即使他們也損失了許多弟子。
可恨不過三十來人,竟讓他們損失大半。那些不怕刀槍,不懼生死的傀儡更是難纏,到現在都未破防。
最重要的是,他們到現在都沒有見那個魔頭正式出過手。
眼看著天色漸晚,武林盟主就要和段家二小姐拜堂,他們還在這裡圍追魔教教主!
急得不止是他們。姬挽青劈開上空不斷下落的繩網,他已在這裡耗了幾個時辰,再不突圍,恐怕那兩人都要入洞房了!
如今雙方僵持,誰也暫時奈何不了誰。
他嘆口氣,隱藏在銀色面具下的唇角微微翹起,也不管身上衣物沾滿了血跡,徑直盤坐下來,撿起地上一片枯葉。
本來還想著梳洗後換件衣裳再去見雲塵,現在看來,已經來不及了——
短促的兩聲尖嘯自銜於口中的枯葉發出,躲藏在陣法外的武林人士心中恐慌加劇。
因為他們看見那些倒在雪地裡的“人”猛地坐起。隨著一具具屍體爬起,它們腳邊鑽出無數只體型碩大的蟲子,接著口中發出怪異急促的嘶吼聲。
這樣的場景,讓他們心底寒意漸生。
霧居山閉山太久,竟讓他們差點忘了重明教被打為魔教的真正緣由。
拿活人祭祀、製作傀儡,用蠱術操控死屍,殘忍嗜殺、罔顧人倫!
這才是魔教!
不只是倒在地上的屍體,原本圍在姬挽青四周的傀儡也離開了他們保護的人。
蠱蟲們自姬挽青四周擴散出去。它們咬斷沾了血液的樹木,啃食著地上的屍首,一具又一具屍體爬起,殺向它們曾經的同門手足。
無論刀劍,還是火燒。源源不斷的敵人從黑暗中爬起,永遠殺不盡,唯有變成它們中的一員才能停止。
逃。
恐懼蔓延,各門派的人紛紛扔掉手中的武器,不顧體面地奔跑。他們的長老、掌門,早在變故突生時就已棄他們而去。
樹林再次陷入寂靜。
姬挽青拍了拍身上沾染的雪花,撐起屬下遞來的油紙傘,腳尖輕點,飛了出去。
今夜錦陽城裡燈火最盛之處,定是武林盟。
盟主娶親,本是大喜,然而喜堂上卻詭異的安靜。
沒有人出聲,賓客都立在兩側沉默不語。兩位新人拉著手中的牽紅,高堂處置了兩張靈牌,劍聖柳祁坐在一旁,秋雲塵緊緊盯著敞開的大門口。
庭燈在寒風中起起伏伏,最後淹沒於黑暗。
堂中更是冷得人止不住地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