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忽然傳來敲鑼打鼓的聲音,原來是戲臺開演了,全鎮的人都往那邊跑,戲臺底下擺著許多凳子,可他們誰也不坐,只是圍在艾左思的身邊,像山神瘋狂的信徒。
“艾左思恐怕有危險,咱們先過去看看。”季明希說完便往那邊走,其間也路過許多鎮裡的人,但他們都無視了自己,徑直往艾左思的方向跑去。
現場比他們想象中的更混亂,所有妖都擠在艾左思的身邊,硬是把他端莊的衣服都擠到淩亂,但保留著思夜人格的他卻沒有任何微詞,只是任他們擠著。
“怎麼都不把那些妖撥開,他該不會是中邪了吧,看起來不像啊。”鶴知書遠遠地看著,沒有任何幫忙的意思。
鹿迎春盯著戲臺上那個錦衣華服的少年,說:“中邪的可不是他。”
眾妖眼睛裡閃著憧憬的光,伸手拉扯艾左思,活像末世裡的喪屍,熱情到令旁邊的人害怕。
“思夜大人,這是我們精心準備的菜,您嘗嘗。”
“好。”艾左思夾起一筷子的菜。
“山神大人,這是我釀的酒,您試試。”
“好。”
面前明明擺著一大桌美食,但他們卻沒有聞到任何食物的味道。
眼看艾左思就要將菜送入口中,季明希趕緊從識海中取出因果樹枝,淡淡的光芒落下,眼前的場景瞬間變了一副模樣。
宛如童話那般造型各異的房屋已經倒塌,門前五彩斑斕的彩布被時光蒙上了灰白,紅綢褪了色,艾左思眼前的食物早就腐爛長黴,所謂的美酒也只剩下一灘汙濁。
圍在他周圍的那群妖,早就化為森森白骨,他們心髒的位置有一抹近乎透明的幽藍,面上都戴著一模一樣的笑容面具,面具上有一根線,彙集到戲臺上。
白骨們格式化的笑容有幾分皸裂,露出些許不同的神情。
饒是鶴知書這種老妖,也被這突然的變化嚇了一跳,但艾左思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照樣夾著腐朽發黴的菜往嘴裡送。
他面前的兔妖骨骸用力打翻他的筷子,發出的聲音卻與剛才的羞怯截然不同,“你從一開始就知道了吧。”
所以臉上才沒有任何驚訝。
艾左思點頭,“在車上的時候,我看到過這裡的景象。”
說完他又拿起杯子,似要將那渾濁的酒水一飲而盡,但同樣被另一具白骨打掉了。
杯子掉在地上,碎成幾瓣,渾濁的酒水將地板打濕。
“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吃。”
艾左思:“這是你們準備的……是我失約了。”
他輕輕嘆氣,周圍的白骨亦是沉默,不可否認,他剛才的確想誆騙這個放他們鴿子的山神吃下發黴的食物,以解心頭之恨,但看他現在這副模樣,又覺得那些宛如兒戲的報複,實屬有些可笑。
當年若不是思夜山神救了他們,給予他們棲息之地,他們也不能活到現在,但若不是思夜山神放了他們鴿子,他們的魂魄也不至於在這人世間受苦。
沉默持續片刻,少年的嘆息在四周回響,“思夜山神已經到來,慶典也完滿結束,你們的心願也該了卻,接下來就該去投胎了。”
白骨心髒處的幽藍閃爍兩下,徹底沉澱了下來,似是十分滿足。
面具上的線紅得刺眼,它們像是被操控那般朝艾左思鞠躬,異口同聲地說:“請思夜山神解開這片結界吧,他們的魂魄已經被困在此間數百年,再不轉世投胎,就要灰飛煙滅了。”
妖鬼的壽命並不是無窮的,實力弱小的妖甚至與人類的壽命差不多,他們與人一樣有魂魄,可入輪回,只是如果被困太久,魂魄就會消散在天地間,再也無法轉世。
“抱歉。”艾左思低頭,他知道這句話來得太遲,也沒有任何用處。
山靈都有預知能力,他當初就是看到了妖鬼盡絕的未來,才會設下這個除了他無人能開啟的結界,但凡事都有利弊,沒人能侵擾這些妖的同時,這些妖的魂魄也無法離開結界,所以找到他們破解結界才會成為他臨死前的執念,只是輪回的力量太強,執唸到最後也只剩下了找妖。
他的手心有淡藍的光芒浮現,被遮掩的虛假天空也逐漸消失,被操控的白骨們滿臉憧憬地仰望蒼穹,等待生死簿的指引。
然而時光一分一秒地過去,那抹幽藍依舊安靜地停留在白骨中,裡面的光芒越發黯淡。
“怎麼可能!”戲臺上的少年轉過身,沒有五官的臉扭曲著,從聲音就能聽出他的憤怒與無助:“舉辦慶典的願望也實現了!結界也開了!為什麼還是不能投胎!不能再等了,我的能量不夠了!”
鹿迎春感覺有些不對勁,問:“你們不是因為得到生死簿才舉辦的慶典嗎?”
“當然不是,他們要是有生死簿,怎會如此積極地尋找思夜,這個假訊息,不過是我想開啟結界的幌子而已。”遠處有人飛馳而來,三兩步就來到戲臺前。
天制對戲臺上的少年伸出手,說道:“無面,我找你很久了,跟我去往夜華山,榮華富貴隨你享,就算你想當山神,我也可以把你捧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