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笑笑,伸手在腰間一摸,也不知怎麼就摸出把油紙傘來。傘面精緻華麗,淡金的外面顏色,上面繪滿了十八名飛天美女。個個衣著暴露,妖豔中卻透著純情。而傘的裡面,卻是淡紅色,繪著十八名奇醜無比的男人,看起來分外猙獰。
唰的一聲,姑娘開啟傘,籠罩在自己和男人的頭頂,“這樣蠻好的,能避雪,還在風雪中站著,不耽誤你想事,想人。”
男人笑了,姑娘頓時覺得雪地上像開滿了鮮花似的。
她不由得感嘆,“你為什麼蒙著眼睛,你的眼睛一定非常好看的。”
“謝謝你這麼說。可是……我瞎了。”男人淡淡的說著,好像不是說自己的事,淡漠到毫不關心的程度。
姑娘驚訝,但很快就大大咧咧的拍拍男人的肩,“沒關系,沒關系,殘缺也是一種美。”
咦,為什麼要這樣說?說完,姑娘有點納悶,好像她見過身體不全的男人似的。
“謝謝。”男人又笑。
“你是哪兒的人啊?是鄰村的,還是鎮上的?”姑娘不知自己是怎麼了,平時不會這樣拉著陌生人說話的,可今天就是這麼奇怪。
“你別怪我多嘴,我是覺得你笑得好看,就想交個朋友。”她又補充,“而且你脾氣看起來真好,應該是個好人哪。”
男人沒回話。
他脾氣好?笑得好看?不是壞人?大約除了這傻丫頭,沒人會這麼說,這麼想。可是,他已經做了非分的事吧?本來,他不該來的。既然已經決定不再讓她攪進來,他就不能出現。
還好,她什麼也記不起了。
“我們不能做朋友。”他說。因為,那遠遠不夠。
姑娘有點尷尬,掩飾道,“好吧,那就當你是路人甲,我是路人乙好了。”
“那……請讓我過去。”男人欠身為禮。
姑娘不情不願的讓開路,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就是不想讓男人消失。
在兩人擦身而過的剎那,姑娘心口的水滴形透明之物突然發熱,令她的腦海裡閃過無數畫面……刑臺、大雪、山谷、潭水、黑暗的地下、淡青色的床帳、五顏六色的光,和一雙會閃過金色瞬間的眼眸,其深似海。
“飄飄,我只能給你這個。”一顆跳動的心髒和男人悲傷的聲音響起。
她猛然回身,拉住男人的衣袖,“我認識你嗎?為什麼我覺得,我認識你?”
男人腳步僵住,臉上閃過激動的紅潮,但轉瞬即逝,聲音壓抑暗啞地問,“我是誰?”
“對啊,你是誰?”姑娘有點煩惱不安的抓抓頭發,“我又是誰?”
“是啊,你是誰?”男人重複這繞口令似的話。
姑娘蹲在地上,撐著傘,像一朵豔麗的、胖胖的小蘑菇。
男人見姑娘想不起來,暗暗嘆息一聲,慢慢走遠。那身影間,全是落寞和孤寂。
姑娘仰頭看著,突然心裡一疼。站起來,只喊了聲喂,又停下了。
明明想起了什麼,可為什麼突然之間忘記得更加徹底呢?如果說,她的記憶是紛亂的、充滿各種雜色,現在突然變成了一片黑暗。胸口的水滴形透明物,也瞬間變得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