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宮門口上了燈,燈影朦朧中,彷彿還有一個身影筆直的站在宮門口,孤單而清冷。
阿伊紗踩著月色,穿過點著昏黃燭火的大街小巷,在距離宮門口百米處停下,她的目光從來都是在人群之中能一眼瞧見他,往日裡這個時辰他就已經在宮門口走來走去不斷巡視,可今日不知為何卻一直站在宮門口,像是一尊石像,臉是刀刻般的冷峻,目光是冬日冰雪般的寒冷,一身的黑衣肅穆疏離,這樣一個人從內而發的抗拒著每個人的靠近,大家往往看到他的雙眼時就退避三舍
阿伊紗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正閉著雙眼,沒有看到他眼裡的寒光,微皺的眉頭表明他很痛苦,這是個瀕臨死亡的人在苦苦掙紮,這在大漠裡是很常見的事,他便也如普通的人一樣帶著生氣,至少在阿伊紗眼裡,他跟其他任何一個面臨死亡的人沒有什麼兩樣。
可是,漸漸地她發現他的意志力是那樣的堅強,在她為他清理傷口包紮的時候,他連哼都沒有哼一聲,明明以為他已經沒了氣息,卻又突然之間醒來嚇她一大跳。
從來沒見過那樣的一雙眼睛,大熱的暑天裡寒冷的讓人覺得置身於寒冬臘月,冰鋒般的刮過她的心。
哈孜的眼睛是溫暖的,古怪的,樓蘭百姓的眼睛是熱情的、爽朗的,商人的眼睛是精明的,少女的眼睛是明亮喜悅的,男兒的眼睛都像是高空飛翔的雄鷹,遼闊而豪邁……
可是這雙眼睛不同於她以往見過的任何一雙眼睛,彷彿除了冷淡再無其他的神色,偶爾凝望湖面的憂愁又跑的太快,她還沒反應過來時,就已經不見了蹤影。
而他睜開眼睛看向她的剎那,也有些微微的晃神,彷彿有驚詫和了然,卻始終在他臉上停留不了多久,很快便瞥過了臉去,彷彿面前的不是他的救命恩人,只是一個普通的在街上偶遇的女孩,萍水相逢,不需要特別的記憶……
回過神來,宮門口的身影還是一動不動,她有些納悶,很有過去問一問的沖動,但是每次跨出一步,又很自覺地收了回來,有些忌諱還是不要打破的好,免得這樣難得相處的機會都會被打破。
可是,到底有什麼事讓他變得神傷呢?
這樣一個男子,若是肯對女孩子微一溫柔體貼,她想,任何一個女孩子都會對他動心的,自己呢?又是怎麼動心的呢?她的手放在心口,默默的問自己,可是就好像是沒有任何緣由的。
他在那裡站著,她卻在這裡站著,雖然共同守在一片月色下,卻始終覺得兩人離得太遠,彷彿一個轉身便是千裡。
午夜時分,又一次轉班。
鐵騫毅守著交了班,進去了一會兒,換了一身衣服出了宮門。
他的步伐一直是不急不緩,從容不迫,走至她面前時才發現她的存在,很是美麗的一個女子,幽幽的站在月色裡,周圍是一片黑暗的街道,她的一身月色衣衫越發顯得出塵,仍舊是烏孫的服飾,頭項的發箍連著白紗的頭巾,輕柔的垂在腦後,襯得臉如瑩玉,身姿曼妙。
他不得不承認,這是他這輩子見過的最美的女子,從第一眼見到她相貌時就這樣認定,可是他卻不敢流連,越是美麗越是心動就越不敢在她的臉上流連,每次都是匆匆從她臉上掠過,今夜也不例外,只是略頓了頓,便徑自的往前走去:“雖是幹燥的大漠,夜裡的風也是經不得吹的!”
阿伊紗連忙快步跟上他的步伐,發上的頭紗飄蕩在風中,腳踝上的鈴鐺叮咚作響。
她也不知為何今夜會出來,還這裡傻傻的站立了這些久,頗有些不好意思,跟在他的身後,他的步伐又快,明明很想和他並肩而走,卻偏偏要落後幾步,最後她趕不及了,叫道:“你慢點,你這樣我跟不上!”
鐵騫毅腳步未作停留:“趕不上便回去!”
“不要!”阿伊紗大聲說道,不服氣的去拉他的袖子,他心中一驚,便要用力推開,卻不料自己還未使力,她腳下已是一個踉蹌,下意識的用手托住她的手肘,她的身子剛一站平,便往前躍了幾步,站在他身前,手緊緊的抓住他的袖子,嘴角已忍不住溢位笑來:“哈哈!這下你可甩不掉我了!”
凝視著她臉上的笑,有些出神,本來可以掙脫開來,卻不知為何腳步已經先他的思想一步朝前邁出,阿伊紗喜悅的跟在他身邊,鐵騫毅微一側目便能見到她美好的側臉,晶瑩如玉,可愛的讓人移不開眼來。
阿伊紗忽然回頭,對他的注視一點都不驚訝,笑道 “雖然回去的晚了,但能看到這麼漂亮的月色還是不錯的,對不對?”她的眼睛漂亮的像是天上的星星,璀璨的一閃一閃,笑時彎成了一對彎月。
鐵騫毅順著她的指尖看著天上的月亮,居然很是贊同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