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艙內垂首侍立的悲有止愀然道:“公子接下來是打算去陵州嗎?”
白衣公子道:“既然已經見過了夕兒,陵州就沒有去的必要了。咱們這就回去吧,看看風行國有沒有新的訊息。”
悲有止說道:“林家的這次重陽花會不僅夕兒姑娘會去,而且,蕭陽侯也會去。聽無期說,三年來蕭姑娘對公子的一番心意有增無減,公子好歹去見蕭姑娘一面吧。”
白衣公子微微皺眉道:“見了又如何,不過是徒增一腔愁思罷了,既然如此倒不如不見。”
悲有止見狀不再勸說。
過了片刻,白衣公子問道:“那日有止前輩一再要求風清在無期接會夕兒之前見夕兒一面,究竟是為何?如今可以告訴風清了吧。”
悲有止垂首道:“那日老朽初會姑娘時見姑娘言語奇怪,又想起川北在草原曾與姑娘見面多次,老朽,老朽唯恐??????所以想請公子先行確認一下。”
白衣公子感慨道:“有止前輩行事謹慎,風清能得前輩輔佐大事必成。”神思鄭重,語氣自信,眉宇凝重,雖沒有豪言壯語驚天氣勢,卻同樣給人一種君臨天下睥睨四方的感覺。悲有止情不自禁地仰視著面前這個玄鐵遮面的白衣男子,這樣的人,的確是值得自己俯首的。
白衣男子微微頓了一下,低頭撫摸著手中的紫簫,微微笑道:“不過就這件事,有止前輩懸了幾天的心放下來吧,先不說夕兒行貌,僅她乍然看到我時的反應便可以確定她便是我的那個夕兒,想來川北也沒那麼大的本事,況且我的夕兒是任何人都假扮不來的。”
悲有止猶豫了片刻說道:“可那日老夫卻親耳聽到姑娘稱自己的名字是林清,那種語氣也實在不像是說假話。”
白衣公子微微笑道:“夕兒自幼古靈精怪異常伶俐,對於她那日說的話,前輩也不要十分當真了。無期剛才已經飛書傳來了訊息,已經確認了夕兒身份無疑。”
悲有止愀然道:“即使如此,老朽便放下心來了。”
白衣公子微微頷首不再言語。此時江風寂寂,小舟行過,只聽水聲泠泠自度成曲。
次日醒來,林清看到自己那日在秋風鎮買的長袍端端正正地擺放在外間桌子上,只道是紫荊等人取回來的,也就未曾放在心上。
舟行數日,黃楊和紫荊將林清照顧得很是細心妥帖,林安對自己這個妹妹也很是寵溺,並且大家對‘凝碧雪蓮’絕口不提,似乎並沒打算追究林清擅自贈藥的事,但林清心內卻總是惴惴不安。
這日林安一行人來到陵州地面,大家棄船上岸。赤楓雪松在岸上已等候多時,見到林安等人後徑直將大家帶到了一家客棧。
進到客棧林清發現房間早已預訂好,自己的房間是在三樓最西側較為僻靜的地方,林安的則是在樓梯旁邊。
走進房間林清聞到有淡淡花香,環視一週將窗子開啟,看到窗外有一棵香花槐,此時花期未盡,粉色花瓣綠色樹葉交相輝映煞是好看,幾片淡粉色的蝶形花瓣隨風飄落在幾案上。林清撚起一片花瓣放在手心,探出頭去看到窗外槐樹碩大粗壯,離窗戶很近,樹下是條僻靜的小路,心念微轉計上心來,暗自盤算一番後回頭對紫荊說道:“把東西收拾好後你也去休息一會吧,這幾天老在船上可把人折騰壞了。”說完徑直走到床邊躺下,閉上了眼睛。
紫荊走過來拉開被子幫林清蓋好,轉身關門出去了。
林清微眯著眼睛,看到紫荊出去後,忙起身把門反挿上。從包袱裡找出那件男式長袍換上,把頭發高高束起,又將上次剩餘的銀子揣進懷裡,徑直爬到了窗臺上。
林清扶著窗框向外探頭看去,這一看不要緊,猛地被嚇了一跳,只見窗戶離地有六七米之高,樹枝雖近卻也有一米多遠,若是平地之間跳躍這點距離並不算遠,可現在是從窗臺上跳到樹枝上,手並不能碰到樹枝半分,萬一一個跳不準抓不牢,摔到地上不死也得殘廢!心內有些退縮,正猶豫不定時,門外傳來紫荊和黃楊小聲說話的聲音,林清心內一驚,若再等上片刻,萬一被發現了那豈不是跑不掉了?登時狠心咬牙一個大跨步邁了出去,腳著到樹枝後,身體兀自懸在空中,趕緊伸手亂抓,幾個前仰後俯,手終於抓到一根細小的樹枝,忙緊緊地死命攥住,好不容易站穩了,回過頭去心有餘悸地看了一眼窗臺,發覺自己已出了一身冷汗。悄悄蹲下身子凝神聽了片刻,確認房內並無異動後,才躡手躡腳地順著枝幹一點點地接近地面。
正下到一半時,透過濃密的樹葉看到小路上遠遠地行來一隊人馬,忙藏身於枝葉間,暗中觀察來人。
不一會兒,一行人來到近前,透過樹葉之間的縫隙,林清看到為首的是一個黑麵嚴霜腰佩長劍身著暗紅色長袍的人,身後眾隨從亦是威風凜凜嚴峻整肅的樣子,忙斂氣屏聲不敢發出一絲聲響。等一行人快走到樹下時,忽見為首的人略微頓了一下,林清心內暗疑,難道發現了自己,低頭看到自己衣袍的後襟正懸在枝葉間,紅花綠樹之間一角白緞隨風微搖,暗道一聲不好,忙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將衣服攏到手中。
“樹上何人?”猛然一聲冷喝,宛如晴空炸雷,林清一個激靈,只見一個物事夾著一股淩厲的風勢自下而上直直地沖自己飛來,心內一驚,本來站得就不是很穩,又猛然看到一個暗紅色的東西向自己襲來,驚慌之下,腳下打滑,“啊——”的一聲,身體直直向下墜去,樹枝掃得臉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