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傾借用的“顧絮”的身份,是杜姨精密安排的,所有的邊邊角角都打理妥當,是以顧言傾也不擔心被廖氏看出什麼,坦蕩地和廖氏說起了蜀地的光景,連慕廬的存在也沒刻意隱瞞。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壽安郡主、徐氏和楊國公夫人聽到顧絮說起自個以前的事兒,都豎直了耳朵聽,顧絮來京城尚不過一年光景,便從芙蕖巷子的一個小寡婦一躍成為了樞相夫人,外人每每看到顧絮,難免有幾分揣測。
過了一會廖氏也發覺了周圍人看過來的眼光,不再打聽顧絮在蜀地的生活狀況,和顧絮說起蜀地的飲食和風俗來,反倒越聽越起勁,待顧絮說起那裡的各色吃食的時候,廖氏的眼睛也亮了亮,笑道:“聽沈夫人這般說,益州真是個好去處呢!”
“對啊,那裡的茶葉不錯,下雨的時候聽著雨打芭蕉的聲音,沏一壺八寶茶,吃著香甜可口的八寶糕,真的是人生一大幸事。”
廖氏的眼裡不覺便帶出了一點嚮往,如果,如果自己離開汴京城以後,蜀地也是一個不錯的去處,她曾經聽說過林將軍也在蜀地避過風頭,幫著當時的通判殲滅了蜀地的匪寇,現在蜀地被治理得很好,但是汴京城的勢力依舊很難滲入到蜀地,似乎因為蜀地有個“慕廬”,好像是陛下安插在那裡的人。
只要徐家的手伸不到蜀地就行,她可以過著清樸一點的日子,過正常人的生活。
顧言傾並不知道廖氏的打算,一邊和廖氏聊著天,一邊注意著院中的景象。許久沒見到魏靜晏,心下倒是奇怪,吩咐荔兒去前頭看看。
廖氏看了頗為羨慕,“沈夫人和侯夫人感情真好。”
顧言傾笑道;“魏姐姐待我好。”
旁聽了這麼一會,楊國公夫人忽地笑道:“沈少夫人許是不知道,景陽侯府人先前不喜與人打交道,在汴京城裡這些年,先前也只與承恩侯府的小娘子交好呢!”
徐氏也笑道:“阿晏自小性子有些孤僻,不過說來也是巧,阿晏似乎只喜歡和顧姓的小娘子一處玩。”
顧言傾呷了一口茶,臉上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徐氏和楊國公夫人,“是嗎?那魏姐姐和顧家的小娘子真是有緣分。”
一道清冷的聲音忽地道:“說來,若不是沈少夫人,汴京城裡頭,怕是都已經忘記了有承恩侯府這麼一門了,當初顧家的兩位小娘子在汴京城裡頭也是精彩絕豔麗的人。”說這話的是壽安郡主。
涼亭外有一個頗為熟悉的聲音道:“可不是,當年顧明嘉和靖侯府議親,說是議親,我記得那時候,關小世子非常喜歡顧明嘉,非卿不娶的,這親議不議,都是那麼一回事兒,不然也不至於顧明嘉死後,關小世子心灰意冷,連仕途都棄了,放逐於鄉野間了。”
來人是陳蕁。
顧言傾捧著茶碗的手微頓,垂了眼眸,陳蕁拿姐姐的名聲刺激她!
陳蕁挨著顧言傾坐下,笑問:“都是姓顧,沈少夫人和承恩侯府不會是本家吧?”
“不是。”
陳蕁點了點頭,蹙眉惋惜地道:“聽說承恩侯府在那場大火中絕戶了,若是有後人在,那顧家的亡魂想來也不至於連個香火錢都沒有。”
聽到“絕戶”的時候,顧言傾身子一抖,以極大的忍耐力剋制住了將茶碗扔到陳蕁臉上的沖動。
面無表情地道:“今個是陳府辦得花宴,楊少夫人提這些,會不會不太合適?”
陳蕁點頭,眼睛向上半挑,“我剛回京,沈少夫人竟也識得我?”不待顧言傾回答,又道:“若不是聽旁人說姐姐來汴京城投親的,以姐姐的相貌和舉止,我當真要誤認為姐姐是承恩侯府的言傾小娘子呢!”
顧言傾放下了茶碗,“哦?我還是頭一回聽說,和我像的那個小娘子叫言傾,也許我爹爹是承恩侯府流落在外的血脈也說不一定。”
陳蕁嘴角浮了一點譏諷的笑意,“承恩侯府是逆臣,沈少夫人還是不要論攀親的好。”
顧言傾冷著臉,看向陳蕁的眼睛裡,已然染了寒意。
廖氏素來在徐府伏小做低,最會察言觀色,此時機警地察覺到顧絮情緒的變化,本能地想維護她,輕輕開口道:“怎好好地扯到了逆臣,我聽我家夫君說,承恩侯府的火是個意外啊,楊少夫人不知道?”
陳蕁原本將顧言傾安排在這一桌,是想著都是看不慣顧言傾的人,不會有人替她出頭,卻獨獨漏了最沒存在感的廖氏。廖氏雖年輕,卻是徐參知明媒正娶的夫人,且深受徐參知的喜愛,這時候廖氏搬出徐參知,她卻不好再咄咄逼人。
打著哈哈,掩嘴笑道:“福州訊息到底閉塞些,有些事兒聽得不真切。還謝徐夫人指正。”
顧言傾冷冷地抿著唇,看著陳蕁滿口胡說,她知道陳蕁是想逼自己承認和承恩侯府的關系,她的容貌在這裡,就算不是顧言傾本人,也必然是和承恩侯府有關系的。
為了攀扯上沈溪石,陳蕁不僅想汙衊她姐姐的清譽,還想給承恩侯府按上一個逆臣的罪名。
陳蕁想再現六、七年前承恩侯府滿門寂滅的那場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