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的府邸定在了前肅王府的舊址上頭,將作監已經開始著手修葺,大約半年便可完工。
皇後一邊喂著鳥,一邊聽著身邊的翠微說這些訊息的時候,麵皮都不動一下子,倒是翠微姑姑有些緊張,說完就立在了一旁,眼睛也不敢亂動。
半晌才聽皇後娘娘道:“楊穗兒那小浪蹄子,這些日子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
翠微笑道:“眼下娘娘不是正在著手選秀的事兒,不然從那些小娘子裡,再選些,宮裡添些新顏色,皇上許是會喜歡。”
皇後搖了搖頭道:“此事,你看著辦便是,除了賢妃和惠妃屬意的,其他的那些小娘子,你只挑那些願意入宮的,旁的,也莫勉強了。”
皇後說這話的時候,神態還和先前提起楊惠妃的時候,別無二致,只是,這裡頭的寬容,倒是讓跟隨皇後娘娘多年的翠微姑姑微愕。
低低地喚了一聲:“娘娘!”
皇後忽地抬了頭,對著翠微露出了一個嬌俏的笑容,“怎地,是不是一下子不認識你家主子了?”
翠微頭皮一僵,“奴,奴婢不敢!”
皇後脫下了尾指上的護甲,扔在了地上,一雙重臺高履輕輕地踩上去,一點點地碾壓,聲音有些飄渺地道:“每當這時候,就教本宮想起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來。”
翠微知道她說的是,當年給太子選太子妃的事。
皇後娘娘當年屬意的夫君人選,一直都是張子瞻。
只是,聖旨一下,卻是由不得她拒絕了。
翠微愣神的片刻功夫,偶然脫離皇後這個尊貴的枷鎖的杜婉詞,很快就恢複了慣有的雍容華貴和陰冷,望著籠子裡的鳥,淡漠地道:“聽說大皇子近來身子不好,讓禦膳房裡燉兩只鴿子,給他送去。”
翠微點頭應下,又回道:“娘娘,廣元寺那邊還是沒有打探出訊息來,這一回跟去的是陳太醫和小孫太醫,我們的人一點訊息都打探不出來。”
皇後眼裡籠了一層陰影,“貴妃素來受不住束縛,總有偷偷下山的時候,你繼續讓人守在山腳下,另外,陳太醫和小孫太醫的家人可找到了?”
翠微搖頭,“也是奇怪,這兩家子人,倒像是一下子從人間蒸發了一樣,左鄰右舍和親友,竟無一人知道去處。”
“太後娘娘布的局,自然不會輕易讓人找到漏洞。”只是,杜婉詞也不知道,究竟太後幾人藏著什麼秘密?
與太後相謀了二十年棋面的杜婉詞,一直都不敢掉以輕心,什麼為國祈福,這個藉口,她自己都用爛了,也難得太後娘娘不嫌棄。
杜婉詞忽地想到了什麼,轉身對翠微道:“東羅郡主那邊,你讓人好生打點,眼下杜恆言不在汴京城,倒是個好時機。”
翠微再次應下,暗暗想著,看來皇後娘娘拉攏大皇子的心是越發堅定了。
被皇後娘娘惦記的東羅郡主眼下正在沈府裡頭,和顧言傾在一處喝著茶。
沈溪石和顧言傾第三日回門過後,杜氏便帶著僕從走了,偌大的一個林府又只剩了原些看家的人。
蕭蓁兒和東羅郡主都沒有了可串門的地方,倒時常來沈府找顧言傾。
今兒外頭陽光明媚,隱隱有些燥熱,言傾正讓荔兒帶著女使們從庫房裡挑了好幾批紗布和綺緞來準備做幾頂蚊帳,和蕭蓁兒、東羅郡主商量著做什麼樣式的。藿兒來上茶的時候,忽地想起來一早就嚷嚷著有蚊蟲的景小世子,笑道:“以前景小世子,也是見天兒往這裡跑來見樞相的,這幾日倒沒了影子。”
顧言傾微微瞪了藿兒一眼,藿兒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兒。
她竟忘了,景小世子不來,怕是避著蕭蓁兒的。
蕭蓁兒倒也不惱,一邊小口地吃著梨子,一邊笑呵呵地道:“左右趙國的皇上都下了賜婚的旨意,他還能跑掉不成。”
她話一出,一旁的東羅郡主微微低了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著茶碗。
顧言傾和蕭蓁兒都知道她心事,對望了一眼。東羅郡主原先對當今皇上一見鐘情,一心一意要嫁給他的,甚至寫了信回丹國,給自己的父王,原本就等著皇上納妃的旨意下來,可是,不想,和蕭蓁兒的賜婚旨意一起下來的,是她被許給了大皇子作側妃。
父王那邊,不知被誰人說動了,說趙國皇帝眼下只有大皇子一個兒子,日後皇位自然是大皇子的,她現在雖是個側妃,日後定然會是貴妃的。
可是,她哪裡是稀罕什麼側妃,貴妃,便是趙國的皇後,她也是不稀罕的,她,她不過是喜歡這位儒雅英俊,又幽默有氣概的趙國皇帝罷了。
顧言傾見東羅郡主手裡的茶碗晃出了水來,她也沒有察覺一般,眼神無光地盯著地面,只得笑著開口道:“大概娘親都想不到,最後你二人都留在了汴京城。”
杜氏走時,讓言傾在外人跟前,皆稱呼她為娘親,也是有意提攜她身份的用意。
東羅淡淡道:“我們留下了,姨姨又走了!”低垂著眼瞼,辨不清面上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