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剛出三房的小院門,早有沈家老祖宗派來的媽媽在外頭候著,“老祖宗剛起,讓三郎君讓去榮恩堂走一趟。”這媽媽下巴微抬,睥睨了沈溪石身邊的顧言傾一眼。
高門出汈奴,顧言傾一直都知道的,不過看到沈府的一個媽媽也敢這般和溪石說話,心裡還是為他委屈,即便是爬到了樞密副使的位置,在沈家,依舊沒有他的一席之地。
“哦?老祖宗才起?”沈溪石不以為意地問道。
那媽媽冷淡地道:“是,知道三郎君和三少夫人今日過來請安,已經通知了各房都過去了,三郎君莫耽誤了時辰,老祖宗又要不高興的。”
“既是如此,想來老祖宗還沒有用早飯,溪石倒是不便過去打擾她老人家了。”
說完,又對言傾道:“夫人,我們回府吧!”
傳話的媽媽:“……”
見沈溪石真的要走,心上又是一慌,若是請不去,老祖宗惱羞成怒,少不得拿她開刷,頓時急道:“三郎君,侯爺和各房都過去了!”
“哦?又與我何幹?”沈溪石漠然地瞥了那媽媽一眼,牽著言傾的手,往門口去。
顧言傾也知道彥卿和沈家的關系,跟在他身後,一步都沒有多停留,只是等出了沈家大門,顧言傾還是有些擔心地道:“夫君,若是這般,那上族譜的事,沈家這邊可會做手腳?”
沈溪石回身看了一眼,威嚴赫赫的伯府朱漆鏤花大門,輕聲道:“即便沒有今日之事,他們也不會輕易讓你上族譜,不過不是什麼事,都是由他們說了算的。”這裡,曾經是他和阿傾相遇的地方,所有的好夢開始的地方,其實,說起來,他好像也並沒有多仇恨了。
沈溪石握著身邊人的手,從來沒有過的踏實感充盈在心口,“絮兒,我們不會再來了。”
言傾看夫君胸有成竹的模樣,笑道:“你可是有了什麼法子?”
“沒有,不過我想陛下應該有法子。”陛下都想著讓他賣一輩子的命,這麼點小事想來不會推脫。
那媽媽眼看沈溪石當真就這般不管不顧地走了,頓時傻了言,萬想不到事情當真要弄砸,轉過頭來求起了三夫人孫氏,孫氏已然存了與沈府決裂的心,任是那媽媽說些危言聳聽的話,也不以為意,扶著女使的手,進了自個院子,從小門回到了一家在外頭新置辦的宅子裡。
沈令平是自來不管後宅的事的,牽著小東兒,帶著向氏也跟著孫氏從小門走了。
沈寶晴看著嫡母竟敢不遵從老祖宗的意思,心上一喜,對手足無措的媽媽道:“媽媽不用擔心,今個三哥哥還留了好些禮物在我們院裡呢,說是送給各房的,媽媽讓人把這些抬去,自有我在老祖宗跟前,給媽媽圓起來。”
那媽媽立即便對著沈寶晴千恩萬謝起來,“老奴謝謝八娘子,八娘子果然是菩薩跟前的小仙童轉世,怪道老祖宗也常說,八娘子福澤深厚。”
沈寶晴含笑謙虛了兩句,她知道今日之後,這媽媽便是為了堵她的嘴,也會在外頭拼命地說她好話,收買人心這種事,姨娘早早便教過她。
沈寶晴帶著今個顧絮送的荷包,到榮恩堂的時候,裡頭烏泱泱地做了各房的長輩和小娘子、小郎君,沈家太夫人莫氏見到派去的媽媽只帶了八娘子過來,當即便皺了眉,“三郎和新嫁娘呢?”
媽媽屈膝回話道:“老祖宗,三郎帶著三少夫人走了!”
“走了?”莫氏驀地提了好幾度音,榮恩堂裡的眾人瞬時個個斂聲屏氣,就怕戰火延伸到自個跟前來。
伯爺沈仁樸摸著胡須,出聲問道:“你的話當真傳到了?”卻是不怒自威。
媽媽戰戰兢兢地道:“老奴當真傳到了,三夫人、三老爺和八娘子都在,只是老奴說完以後,三郎君說,說不打擾老祖宗休息。”
“哼!這個畜生!”莫氏到底忍不住又咒罵了一句。
沈寶晴見火候差不過,小聲地囁嚅道:“其實也怪不得三哥哥,三哥哥原是要來的,只是,只是母親說,老祖宗自來是要到辰時才起的,想來還沒有休息好。”
莫氏自來沒有辰時才起過,不過對孫氏她自來都是說辰時才起,是以每每孫氏來請安的時候,都是從卯時正便在門口候著,一直到辰時正,足足站滿兩個小時。
此時沈寶晴這般說,便是間接地揭露孫氏對給莫氏請安的不滿了。
莫氏淡淡地看了一眼這三房的重孫女,淡道:“晴兒有心了。”莫氏討厭沈溪石也不是沒有緣由的,當今太後是她的嫡親女兒,自幼放在手心裡頭按照一國之母的標準教養大的,就怕摔了磕了,她的女兒自出生起,便註定了是要入宮的,好容易戰戰兢兢地在後宮裡捱了十多年,熬過了一任又一任的寵妃,先帝總算有意要立她外孫為太子,在這當口兒,沈清薇那賤胚子,竟敢給沈家抹黑,私`通先帝,珠胎暗結!
是以,莫氏對沈溪石的厭惡,並不比自家女兒少一分。當年是礙著先帝,不敢動沈溪石,不想先帝在去世前竟逼著茉兒發毒誓,不會要這孽畜的性命。
但是莫氏作為沈家的老祖宗,尚且不會被仇恨這種東西沖昏頭腦,她知道敗家的根源往往是從內裡生了毒瘤開始,眼見著八娘子連自個的嫡母都敢詆毀,心裡不由有些警醒,只是到底是自己的重孫女,當著這許多人的面,莫氏也沒有下她的臉。
在沈家,女兒的顏面自來重要,誰能知道這些女孩子裡,還能不能出一位寵妃或皇後呢!
當下,莫氏沒有再問沈溪石的事兒,讓媽媽將顧絮帶來的繡件兒都分了。
沈寶晴沒有得到預料之中的結果,心裡毛躁躁的,忽然覺得頭頂的目光帶著一點寒意,渾身不由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