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時,徐參知為二郎請了太醫局的小孫太醫來看診,另外囑咐全府上下禁足府中,不得出門,一意要等虞氏醒來再計。
藿兒帶著銀九和兩個女使,抬著雕著二十八宿星圖的漆紅箱子往後院裡去,顧言傾正坐在廊下研究著一塊黑沉的香料。
因天氣尚寒,為了休養傷口,顧言傾回家後,連羊肉湯鋪子的大門都沒再出過,或是在家裡看看閑書,研究香料方子,或是晴朗的日子在院子裡坐一坐。
杜姨給她送了兩只畫眉,兩只八哥過來,每日裡廊下嘰嘰喳喳的,倒也不顯得寂寞。
銀九手裡捧著一個梅花雲紋匣子跟著藿兒一進來,便發現顧小娘子手裡拿著一本《香譜》,跟著藿兒上前行禮,“見過小娘子,郡主近來給丹國的女眷們都做了幾身汴京城裡頭時下流行的荷葉邊流光裙子,也給小娘子做了幾身,小娘子一會試試合不合身。”
這是杜姨第二次派人送了衣裙過來,前些日子派人來要了尺寸,沒幾天便送了她一件大紅牡丹狐裘,怕她外出著了風寒,不利傷口癒合。
這一次不只是衣服,但看著箱子上的圖案,便是價值不菲的。
顧言傾知道杜姨是心疼她,也沒有多加謙辭,笑道:“倒勞煩杜姨掛心了!”
銀九笑道:“郡主囑咐奴婢,一定要轉告小娘子後日的花宴,務必到場。”又看了一眼後頭媽媽抬著的箱子,“衣裳莫要過於素淡,不妨鮮麗一些。”
說著,將手裡的梅花匣子遞給藿兒,“這是郡主給小娘子挑選的汴京城小娘子們常戴的首飾,郡主說小娘子揀著喜歡的戴,不喜歡的拿去融了或當了也不妨。”
顧言傾卻是沒有再收,淡淡笑道:“帶回去給杜姨吧!”
銀九笑道:“小娘子就當心疼奴婢,千萬得收下,不然郡主定會責罰奴婢辦事不妥帖。”
顧言傾見此,只得讓藿兒收下,又讓藿兒進屋拿了兩盒新調好的安神香,讓銀九帶給杜姨。
銀九一走,藿兒開啟箱子一看,立即便驚呆了,滿滿一箱子的衣裙,都是成套的,從褙子、襖裙、抹胸、裹肚到鞋襪,一應俱全,共有三身。
兩件荷葉邊的流光裙子,“流光”顧名思義是行走間顏色深深淺淺變幻不一,另有一身十二幅的蜜合色石榴百疊漪漪風縐裙,裙擺用金絲線串了卷草紋,藿兒一看見便捨不得移開眼了,“小娘子,這件梳百花髻,定然好看。”
顧言傾放下手中的書,側頭看了一眼,笑道:“嗯,杜姨的眼光,自來是好的!”
兩人正說著,前頭負責照看店鋪的荔兒手中拿著一個香爐氣沖沖地進來,“主子,那楊府的小世子又來了。”
藿兒放了衣裙,“不是說了小娘子身體不適回老家休養了嗎?”
荔兒不快地點頭,“可不是,說了也沒用,他問小娘子的老家在哪,他去拜訪拜訪!”
顧言傾問荔兒:“你手中拿的香爐是楊小世子帶來的?”
荔兒這才想起忘了正事,“不是,小娘子這是沈府上的小廝送來的,說他們主子說了,小娘子你定然會收下。”
顧言傾沒有回答,伸手將荔兒手中的綠釉蓮花博山爐拿了過來,這是漢時期的珍品,爐座由一對蛟龍宛轉托出,因此發煙舒緩,爐蓋是聳立的山尖,山巒重疊處是細小的出煙孔,“所謂掩華終不發,含蓄未肯然”正是十分貼切的形容。
顧言傾看了一眼,便有些愛不釋手,燃蘇合、龍腦都甚好不過。
沈溪石到底會切中她的要害,想到這裡,顧言傾將香爐又遞給了荔兒,“改明兒不忙的時候送回去,就放到沈府的大門口,也不必多說。”
荔兒恭聲應下,一時又有些自責,“小娘子責罰奴婢吧,奴婢想著小娘子會喜歡,便擅做主張收了。”
顧言傾搖頭,“下回注意些便成!”她知道荔兒素來是有主見又忠心的女使,這一回怕是那小廝放了東西就跑,荔兒又想著她喜歡,才拿進來給她看一眼。
荔兒見主子不怪罪,心裡越發過意不去,還是盡職盡責地道:“主子,今日那楊小世子還留了一張請帖下來,奴婢瞧了一眼,是郡主府上發的花宴帖子,推說您不在汴京,可那楊小世子也是扔了東西就走的人。”
顧言傾道:“燒了吧!”
荔兒不知道的是,今個楊叔岱之所以要堅持留下這一張請帖,不過是看見沈溪石的長隨送了東西過來,臨時起的意,一個開羊肉湯鋪子,身份並不高貴的小娘子,到底是何緣由,讓沈溪石在上元燈節對他大打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