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兩刻鐘後,沈溪石聽隔壁漸漸沒有了聲響,大概都安睡了,輕輕地開了房門,踱到了院內的松樹下,松針在寒風裡的“沙沙”聲,甚是好聽,東廂房裡頭的燈火已經滅了。
小彎月嬴弱的微光灑在院中,這樣的夜,於他來說,竟有一種無法說出口的美妙與珍貴。
他也不知道,明天天亮以後,他和阿傾又會怎樣。
是以,沈溪石異常珍惜今晚,她就在他身邊,真真切切地住在他的廂房裡。
第二天藿兒卯是正便起來了,剛推開房門,發現眼前一個墨綠色的身影一閃而過,以為是沈樞相派了暗衛守護她們,也沒多想,自去灶下給主子提了半桶熱水洗漱。
顧言傾也是前半宿沒睡,後半宿沒熬住,睡了過去。早上醒來的時候,顧言傾發現楠木垂花架子床上垂下來的紗幔上頭繡著繁麗的童子採蓮圖,稚趣盎然,不由怔了一會。燻了淡淡的茉莉花香的被褥,十分松軟。
兩人洗漱好後,昨夜來鋪床的媽媽又送了兩身襖裙過來,還有一件繡著百碟穿花圖的秋香色貂裘,恭敬地對藿兒道:“這是老管家備下的,還望兩位姑娘收下!”
接著又掏出一個雲紋錦袋遞給藿兒道:“相爺說,今天是大年初一,給顧小娘子一個好兆頭!”
藿兒正猶疑著,聽裡頭主子道:“藿兒,既是老管家和相爺的一番好意,就收下吧!”
藿兒道了謝,接了過來,等媽媽走了,顧言傾從內廂房裡走了出來,身上穿著昨個來時的一身衣裳,一頭烏發還是用青色棉布巾包著,沒有抹煤灰的臉上瑩白如玉,望了一眼藿兒手中的襖裙,抿唇道:“放在屏風後頭的衣架上吧!”
藿兒又舉了舉右手中的錦袋,“主子,這個呢?”
顧言傾接在手裡,開啟看了一下,竟是一袋子金錁子,有蟲鳥走獸和各色花卉,每一件都不重樣兒,每一件似乎都在昭示著“它”是不可替代的。
顧言傾眼睛微紅,垂了眸,將袋子拉上,又遞給了藿兒,啞聲道:“一起放著吧!”
這一趟回汴京城,她潛意識裡有想過可能會遇到沈溪石,但是又覺得即便是遇上,也該是隔一段時間才會發生的事兒,她更有可能在哪家的宴席上,或是綢緞珠寶鋪子裡,先遇見他的夫人。
昨夜屋角放置的兩個炭盆子,竟還在燒著,顧言傾覺得胸口有些燥熱,對藿兒道:“我熱得有些透不過氣來。”
藿兒忙道:“奴婢這就去開窗戶!”
顧言傾搖頭:“不,藿兒,我們走吧!”
藿兒忙將襖裙和錦袋放下,稍微給主子理了裙裾,便跟著主子穿過了二重垂花門,一路往前院去,顧言傾雖邁著小碎步,但幾乎是一路小跑一般,倒追得藿兒微微氣喘。
出乎藿兒意外的是,一直到府門口,都沒有人阻攔。
守門的小廝見她兩過來,忙開了大門,邁出門檻的那一刻,藿兒忍不住朝後看了一眼,空蕩蕩的,沒有沈樞相的身影,昨夜種種顯示,主子和沈樞相是舊識,她只知道主子原是承恩侯府的小娘子,因家族蒙難,被耶嘉郡主救了,卻不知道沈樞相和自家主子有什麼淵源。
她昨夜留意了一下,沈樞相府上這麼大,卻是空寂寂的!更怪異的是,竟連一個女眷都沒有,連給主子鋪床的媽媽,好像還是管家的妹妹,昨夜臨時喊來幫忙湊數的。
藿兒正在出神,顧言傾喊了她一聲,“藿兒,走吧!”
冬日的卯正二刻,尚籠著一層白霧,兩三米外便隱隱綽綽的看不清,許伯看著兩人走出去,有些不放心地問自家爺:“相爺,晨起天寒,顧小娘子這般走回去,怕會凍著的!”
沈溪石沒有應聲,等人影都看不見了,才對許伯道:“將跟著我的暗衛撥兩個過去,務必要護著她安全,不要被發現了!”
許伯遲疑道:“主子,若是陛下知道了,怕會……”後面的話許伯沒有說出口,因為主子並不願意聽,已經闊步走了。
許伯無奈地搖了搖鬢白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