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傾斂了心神,漠聲道:“一碗,二十文!”
沈溪石喉間有些阻噎,嘴張了又張,還是發不出聲音,用牙齒咬破了舌頭,一陣血腥味在口中蔓延開後,沈溪石才終於緩緩地說出了一句:“阿傾,別來無恙?”
顧言傾漠然地攪著湯鍋中的湯,好像面前的人並不是和她說話一般,只一心惦記著食材別沾了鍋,蒸汽氤氳在她的臉上,沾在了她的睫毛上,顧言傾覺得眼睛好像被燻得有些酸澀。
藿兒原在抹著桌子,察覺到這邊的不尋常,忙走了過來,“阿姐!”
顧言傾倏然抬了頭,喊了一聲“藿兒!”卻忘了自己要說什麼,只是抿著嘴唇,有些可憐地看著藿兒。
藿兒在這男子和主子之間來回地看了幾眼,鬧不明白,主子是怎麼了?
沈溪石一眨不眨地看著顧言傾,生怕他一眨眼,她又跑了,軟著聲調道:“阿傾,我一直在等你!”
顧言傾只是木楞楞地望著藿兒,眼睛一動不動,好像沒有聽見,可是藿兒卻是聽見的了,這人喊主子“阿傾”,顯然是認識主子的,看主子的樣子,好像兩人之間有什麼難言之隱。
見主子失魂落魄的樣兒,藿兒只得擅自做主對這不知哪兒冒來的小郎君道:“這位郎君,你怕是認錯了,這是我寡居在家的阿姐,不叫阿傾。”
沈溪石遲緩地看向了藿兒,“寡居?”倏爾一笑,眼裡不覺便濡濕了,“阿傾,無論你經歷了什麼,我都一直在等你!”只要她還活著,沈溪石便覺得左胸口那裡的跳動才是真實的。
是她在他幼年的時候,以各種稀奇古怪的方式和比城牆還厚的臉皮,一點一點地攻破了他的心房,讓他知道這個世界還有火熱的顏色,炙熱的手感,和一顆會因喜悅、興奮、緊張而加劇跳動的心。
“藿兒姑娘!”
三人正僵持著,裴寂提著一個兔子琉璃燈興沖沖地跑來,“藿兒姑娘,這是送你的!”
藿兒有些摸不清頭腦地看著被塞到手裡的燈籠,直覺地側頭問自家主子,“主子,燈籠?”
“啊?”
裴寂隨著藿兒的一聲“主子”看向了顧言傾,也順帶著看到了自家主子!
“爺,您怎麼在這?”
藿兒看向裴寂,“你家主子是誰?”
裴寂看向了沈溪石,“樞相啊!”
藿兒:“沈,沈樞相?”是她家主子的舊識!
“藿兒,我們收攤吧!”顧言傾低了頭,開始收拾鍋碗瓢盆。
沈溪石看著她像一個小廚娘一樣收拾碗筷,用幹淨的布巾包著鍋沿,和女使將鍋和爐子抬到了放在後面的小板車上。
眼睛不由酸澀,這些年她到底在哪裡?又過著什麼樣的日子?
裴寂比自家主子反應快些,已經在幫著收拾那兩張簡易的桌子了。
等藿兒和顧言傾推著小板車往芙蕖巷子走的時候,沈溪石和裴寂默默地跟在兩人的後頭。
裴寂原本是想上前代勞的,被藿兒拒絕了。
等進了巷子,藿兒開了院門,讓主子先進去,自己堵在了院門外,對沈家主僕警告道:“我家主子沒說認識你們,你們快走吧,不然我就要去報官了!”
忽然院子裡傳來一陣古怪的響聲,藿兒尚沒反應過來,沈溪石已經推開了藿兒,闖了進去。
院子裡黑漆漆的,並沒有顧言傾的身影,裴寂準備將燈遞過來,卻被沈溪石一把捧在地地上,碎了。
沈溪石對著空蕩蕩的院子道:“既然如此,我們便走了,多有打擾!”
裴寂正要開口,也被自家主子給瞪了回去。
藿兒見這人想開了,不糾纏,樂得關了院門。
剛進屋,喊了一聲“主子,”便有一雙手扼住了她的脖子。
“別叫,不然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