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建國有點失望,那個區委副書記,比他早一年進廠,兩個人一起當了2年的工友,秦建國原以為人家至少還能記得他,可現在看來,貌似是有點一廂情願了。
趙廠長繼續說:“老秦,你知道我為什麼跟你提這件事嗎?”
“為什麼?”秦建國終於吭聲了。
趙廠長嘆了口氣,回答:“因為我想告訴你,人家之所以沒記住你,是因為你沒什麼值得讓別人記住的地方。從你開始來這裡上班的第一天起,你就不是在工作,而是在混日子,混日子的人,又怎麼能讓別人記住?你看看,同樣是在這裡當工人,認真工作的人,現在哪個不是坐辦公室?誰還在車間裡幹活?我記得咱們廠的前任黨委書記,他就是從普通員工一步步走上來的吧?”
秦建國內心很慚愧,點了點頭,誠實地補充道:“張書記比我早3年進廠。”
“你自己看!”趙廠長這下更來勁了,“張書記才不過比你早3年進廠,現在都調去區質監局當局長了,你呢,才比人家晚3年進來工作,到現在還是普通職工,你還敢說你工作認真?你要是真的認真,那現在坐這個辦公室裡的,應該是你而不是我!”
“我……我不是沒文化嘛!”秦建國被趙廠長牽著鼻子走,真開始給自己找藉口了。
趙廠長看著秦建國窘迫的樣子,心裡暗罵道: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草包一個。
罵完後又瞥了眼電腦螢幕上自己的尊容,頓時覺得男人果然不用靠臉吃飯,內心終於平衡了不少。
“這些廢話就不用說了,人家張書記也是初中畢業,後來還不是自考了文憑?”趙廠長說著,突然話鋒一轉,“老秦,你這7天的假,把車間的工作安排全都打亂了,我已經跟你們的車間主任商量過,過年7天,就由你來值班。”
“我一個人?”秦建國驚訝道。
趙廠長打著官腔回答:“到時候具體還會安排別的什麼人,還要看具體情況,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秦建國有點發懵,傻了幾秒後,又弱弱地問道:“廠長,過年值班有加班費嗎?”
趙廠長笑了笑,說:“多少會有的吧。”
“多少到底是多少?”秦建國問了句有點繞的話。
趙廠長當然聽懂了,他板起臉,不耐煩道:“反正肯定會給你的,你問這麼多幹嘛?”
秦建國被趙廠長唬住了,乖乖地閉上了嘴。
片刻之後,秦建國一臉鬱悶地從辦公室裡出來,結婚帶來的好心情,已然被沖刷得半點不剩。
回到車間,車間主任已經來了。
見秦建國進來,車間主任立馬對他道:“老秦,廠長前些天跟我說,你請假太多天影響不好,讓你寫份檢查。”
“還要寫檢查?”秦建國有點煩躁了,趙廠長這是學張良,搞十面埋伏嗎?
車間主任一臉無語道:“不止呢,他還跟我說,讓你在職工大會上當眾把檢討書讀一遍。”
“這不是欺負人嘛!”秦建國怒了,把裝喜糖的袋子往地上一扔,只可惜那袋子是空的,落在地上半點聲音都沒有,完全看不出氣勢。
“呵呵呵,老秦,原來你也會發火啊?我還當你是泥捏的呢!”車間主任和秦建國一起工作了十幾年,開起玩笑也是沒有分寸。
“放屁!你才是泥捏的!”秦建國年輕時好歹也是能徒手和小偷幹架的熱血青年,骨子裡老實歸老實,但多少還存著一星半點的血性,終於忍不住罵出聲來。
車間主任一看秦建國這是真急了,連忙收起笑臉,說道:“建國,咱們就是吃這碗飯的,廠長他要你怎麼做,你做了就是嘛,你在廠裡這麼多年,誰會因為這點破事笑話你啊?”
“我不是怕被人笑話,關鍵是……這不公平!我是請了假的,又不是故意曠工,而且我是去結婚啊!這個趙德光,他腦子有病!”秦建國指名道姓罵趙廠長道。
車間主任嘆惋道:“老秦,我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廠長他就是看你不痛快,你除非辭職不幹,不然在這裡多待一天,他就能多搞你一天。不過你都幹了這麼多年了,現在40多歲,除了做這裡的活,也沒有別的手藝,辭職不現實啊。老秦,我看你就忍忍吧,反正廠長最多也就幹10年,到時候那個姓趙的,肯定先你一步離開廠子。”
秦建國聽車間主任這麼說著,慢慢也冷靜了下來。
他深吸了幾口氣,捏了捏拳頭,沉聲道:“那我就先忍著,哪天實在忍不了了,大不了給我兒子打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