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牧林一愣,看向男子,他記性一直很好,並不記得此人是那日被剔除的人,因此有些不解。但林卿卿既然說了,他便不會當著人的面質疑,因此當即把這一頁撕掉。
那人卻很不甘,叫嚷道:“為何不許我進?”
林卿卿的目光在他幹淨整潔的衣袍上一掃,目光在袖口磨出糙邊,卻繡了精緻雲紋遮掩之處微凝,問道:“你家中妻子是否特別賢惠?”
男子一愣,眼中露出驚疑之色,猶豫著點了點頭:“不錯。只是,我家中妻子賢惠,與我有沒有資格何幹?”
“你在家裡是不是從來不做家務?”林卿卿不答他的話,看著他毫無勞作痕跡的雙手,又問一句。
男子這下擰起眉頭:“我要讀書,哪有時間做家務?”他畢竟是有秀才功名在身的人,此刻有些明白過來林卿卿的意思,挺直了胸膛,格外認真地道:“我並非有意把養家的擔子壓在妻子身上,只是我要讀書,自然沒有時間多做其他。待我日後考取功名,自然好好待她。”
林卿卿淡淡一笑,說道:“如今你妻子年輕貌美,你尚且捨得叫她一個柔弱女子扛起養家的責任。待你考取功名,你妻子早已被繁重的家務壓垮,變成了黃臉婆一個,你說會好好待她,可會如她待你一般,嘔心瀝血地疼愛她?”
男子面色微變,露出幾分惱怒來:“這是我的家事,你怎管我家事?”
“我不管你的家事。”林卿卿挑了挑眉,淡淡說道:“我只是不想與你做生意。”
男子面露忿忿,隨即袖袍一掃,轉身就走:“什麼德行?我來你濟民書局,看得起你,給臉不要臉,我這就去乘風書局!”
“你說什麼呢?”迎春聽得面色大變,抬腳就要沖出去給他點教訓,被林卿卿拉住,“不要與這等人一般見識。”又看向蔣牧林,“繼續吧。”
蔣牧林點頭,看向前方:“下一個。”
下一個上來的人,也是一名年輕男子,他沖著林卿卿露齒一笑,然後把粗糙的雙手攤出來:“在下於家中時常做家務的。”
這一雙手上布滿了細細的劃痕,可見平日裡砍柴挑水的事沒少做。
林卿卿對疼女人的男人極有好感,對他微微點頭:“可。”
有了這一茬,接下來的氣氛明快了許多,不少人都爭先恐後地露出自己的手,有的說:“我體弱,做不了粗活,我都是幫人寫信,或賣點字畫補貼家用。”
有的說:“我家中無嬌妻,只有一位老母,年紀大了,我是不敢叫她做粗活重活。”
見這邊情況穩了,林卿卿便跟蔣牧林打了個招呼,帶上迎春離去了。
待她一走,不少人對蔣牧林道:“咱們東家是什麼人?心思這般敏銳,可惜是女子之身,若是男子,只怕成就還要在我等之上。”
三日前,林卿卿對王衛的一番話,敏銳之心已經有所顯露。今日揪出這位自私薄情的男子,這等眼力,更是叫人欽佩。
這等頭腦聰敏、心地仁善的佳人,如何不叫人心悅?不知不覺中,林卿卿收獲了許多顆芳心。日後乘風書局再來找茬時,眾人不再沉默,紛紛出聲維護。
一轉眼,半個月過去。
這半個月中,乘風書局幾乎每日都有人挑釁,冷嘲熱諷,說沒有錢就不要沽名釣譽,又說好人家的女子沒有整日拋頭露面的,還有許多人感慨乘風書局的書多,而濟民書局的書又少又舊,不知哪裡淘來的破爛貨。
說得過分了,自然有人出面分辯,後來全都被蔣牧林給擋回去了:“他們不讀書,每日嚼舌根,是他們的損失,諸位不必為此浪費自己的時間。”
此後,眾人全都對乘風書局視而不見,任憑他們叫囂各種膽小鬼、懦弱、沒擔當等話,也都不予理會。
直到這一日,蔣牧林笑著宣佈一個訊息:“一會兒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來咱們書局,為大家講課。”
眾人全都一愣,隨即驚喜起來:“當真?”
“是哪一位先生?東家從哪裡請來的?”
蔣牧林笑得神秘:“先生姓徐,大家叫他徐老先生即可。這位老先生不欲說自己的名諱,大家且不必問。至於先生的學問如何,稍後便知。”
眾人紛紛打理儀表,迎接徐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