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很快過去。送走依依不捨的客人,迎春關了門,開始算賬。
這一算,便覺得肉疼。一共用掉了紙張四百多張,用壞了狼毫筆十幾根,墨條、茶水等,也是一筆不小的花費。一口氣算下來,林林總總,竟花掉了二十多兩銀子。
“一個月便是六百多兩,一年便是七八千兩呢!”迎春心疼得直捂心口。
蔣牧林的臉上也出現猶豫:“比預計的要多。”
饒是他認為林卿卿這筆買賣穩賺不虧,此時也擔憂起來。這件事從長遠來看,的確穩賺不賠,可白花花的銀子流出去,只進不出,能撐多久呢?
“不必很久。”林卿卿微笑著道,“撐上三年足矣。”
她這樣著急的把書局開起來,另有一層用意在——她想營造一個好名聲,叫人提起她來,不止是用輕蔑的口吻說一句“商戶女”。
她早晚要嫁給徐渭的,她希望別人提起她與徐渭的婚事,會說她德才兼備,配得上徐渭。
只要撐過三年,她的名聲在讀書人中傳開,足矣。至於徐渭說的,盡快迎娶她進門,赫然被她拋在腦後。
她不想這麼快嫁他。
其他人都不知道她的想法,只聽到“三年”,皆是鬆了一口氣。這濟民書局固然花費頗多,但以林卿卿的家底,還不至於應付不起。
拋開了顧慮,接下來便是維護書局的日常開張了。
只有一件事,叫人哭笑不得。因著書局裡的座位有限,從來沒有空座的時候,只要有一個人離去,不過片刻便會被守在門外的其他人佔據。故此,許多人進了門就不敢出去,在店裡一坐便是一整日。
如此一來,店裡雖然看著滿滿的,實際上卻沒有多少客人。
為了搶佔座位,天不亮便有人在門外排隊,只等門一開,便沖進去佔住位置。佔住座位後,便不吃不喝,以免排洩耽誤時機。雲屏熬好的養生茶,竟白白浪費,沒有人喝。
對此,雲屏是哭笑不得。林卿卿也覺得好笑,偏又不能攆人,也有些頭痛。
時日一長,便有些抱怨的聲音傳出來。
“怎麼回事啊?有些人也太自私了吧?”
“就是,這裡是‘濟民’書局,是造福大家的,有些人日日霸佔著座位,太無德了吧!”
“店規寫得清清楚楚,付二十文的茶資,想坐到何時就坐到何時。嫌我們霸佔座位?下次趕早啊!”
一開始還只是有人小聲抱怨,待到後來,竟有人在外頭尋釁生事,故意弄出嘈雜的噪音來,叫裡面的人靜不下心讀書。
“幹什麼呢?自己搶不到位置,就打擾別人,心也太毒了吧?”
“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說什麼呢?”
“就是,怎麼罵人呢?”
這一日,林卿卿來到書局檢視。不成想,還沒走近,就看到門口兩撥人在推搡打鬥!
頓時,眉頭緊緊擰了起來。
迎春跟在她身邊,見著這種情形,十分氣憤:“都是些什麼人?還讀書人呢,絲毫沒有讀書人的氣度!”
只見不遠處,濟民書局的門口,兩撥人推來搡去,你踢我一腳,我打你一拳,身上沾著鞋印子,發髻也被扯得散亂,與潑皮無賴無異。
蔣牧林乃濟民書局的掌櫃,早就帶著小夥計出來制止,只是作用不大。
“幹什麼?誰敢打我兒子?”忽然,一個高亢的婦人聲音響起,只見一個生得粗壯的婦人大步走來,不問青紅皂白,見人就撓!
被她喚作“兒子”的男子,此時一臉狡猾的模樣,竟趁著眾人不備,就往書局裡鑽!
瞧見這一幕的林卿卿,眉頭擰得緊緊的,上前喝道:“住手!”
她雖然蒙著面紗,但身段極好,加上穿著打扮不俗,渾身上下都寫著“佳人”二字。一出現,眾人便訕訕住了手,皆不願在佳人面前失了風度。
場面一時安靜下來,林卿卿張口要說什麼,卻被一個粗鄙之極的聲音打斷:“哪來的狐貍精?光天化日之下就來勾男人!”
錯愕看去,就見那人正是方才不問青紅皂白,見人就撓的婦人。此時,她一臉鄙夷憤恨地盯著林卿卿,啐了一口,罵罵咧咧地道:“老孃最煩你們這些狐貍精!好好的爺們兒,全勾著看不進書!今日老孃便替天行道一回,收了你這狐貍精!”
話音未落,已是挽起袖子,重重地撲了過來!
兩只蒲扇般的大手,留著長長的指甲,對著林卿卿的臉,狠狠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