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給他做妾,那麼不論鄭菲兒怎麼拿捏她,誰也說不著什麼——她只是個妾,誰家的妾不是任由主母拿捏的?莫說輕慢辱罵,便是提腳賣了的難道少見了?
可如果她是良家女子,雖然權勢低微,稍有些權勢的人都能欺負她,但那是佔不住理的,沒有人能夠無緣無故地折辱良民,她可以喊冤,為自己伸張。
她的眼睛閃著難以忽視的喜悅,叫徐渭說不出是甜是澀。看到她高興,他很歡喜,可是令她高興的原因卻不是他樂意給的。這真叫他為難。
他想說,如果是給他做王妃呢,她肯不肯?
可他還沒有求到旨意,冒然說出來並不妥當。而且看著她歡喜的模樣,他實在不忍打破。
“我知道了。”他緩緩放開她的肩頭,將自己的腰帶繫了回去,退後兩步,深深看了她一眼,轉身走了。
今天的事對他來說是一個不小的震動,他明白了她的態度,卻不甚明白自己的心意,腦中有些煩亂,需要靜下來想一想。
俊秀的身影躍過牆頭,消失在夜色中,林卿卿抿著唇站在窗邊,良久才將目光從牆頭收回來,望向了夜幕上的繁星。
久久,她微嘆,收回了視線,將窗戶合上。
他待她有幾分真心。若不然,也不會為她做了那麼多的事。雖則他常常不尊重她,輕薄她,可到底沒強迫她。
希望他想開,今後兩人做成朋友。
這一夜,林卿卿睡得很平靜,夜裡並沒有做夢,睡得十分酣甜。
似乎才閉上眼睛,天便亮了。
吃過早飯,林卿卿帶著迎春、雲屏上了馬車,劉管家和舅舅借給她的家生奴才周清、周陽,以及僱傭的鏢師跟在兩側,一行十餘人出了京。
“沒想到雲屏扮成小廝竟是如此招人。”馬車裡,迎春的肩膀撞了撞坐在角落裡看書的雲屏。
為了出行方便,三人都做了男子打扮。
雲屏的性子有些冷,平時不愛說話,做姑娘打扮時還瞧不出什麼,如今穿了一身素面的青布衣裳,釦子系得一絲不茍,加上一張沒什麼表情的俊秀臉龐,端坐在馬車角落裡,不像是小廝,倒像是喬裝打扮的公子哥兒。迎春瞧著,就有些手癢,想要解她的扣子。
林卿卿上下打量了雲屏一眼,忍不住輕笑。
“小姐一瞧就是女子。”聽到她笑,迎春將目光轉過來,看了林卿卿一眼,撇了撇嘴道。
林卿卿的五官生得精緻,面板又細膩,眼角眉梢的神態透著一股子嬌媚,哪怕做了男子打扮,也能叫人一眼看得出真身。
“我本來就是女子。”林卿卿不以為意。
做男子打扮,不過是出行方便罷了,並不是為了掩人耳目。故而林卿卿並沒有怎麼化妝,叫人搭眼一瞧就知道是女子做了男子裝扮。
至於迎春,就有些說不出的沮喪了。她原本就生得平平,身形不高,又敦實,做了男子打扮後,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廝,丟人堆裡就抓不出來的那種。
察覺到迎春的沮喪,雲屏從書中抬起了頭,眼裡劃過一絲笑意,隨即又垂下頭去。
不過迎春的沮喪並沒有持續太久,馬車行駛了半日之後,便停下來歇息。趕路半日,迎春坐得屁股都麻了,待得馬車一停下,立刻跳下來活動身軀。
“小丫頭沒行過這麼遠的路吧?”周清朝她笑道。
周清、周陽是周家的家生奴才,與迎春的父母很是熟悉,對迎春也不陌生,見她猴子似的扭動著,頓時說笑起來。
“是啊,真是坐得難受。”迎春蹦了半天,終於筋骨舒坦了,跑到馬車前對林卿卿道:“少爺,您也下來動一動吧?不然坐一整天,身子受不住的。”
雲屏輕斥她一聲:“你以為少爺像你一樣麼?”
迎春是丫鬟,蹦來蹦去也就罷了,林卿卿卻是小姐,豈能如此沒形象?
待林卿卿用過了午飯,便叫林卿卿坐下,為她揉捏四肢,緩解痠痛。
“哼,馬屁精。”迎春酸溜溜地道。
她沒有雲屏心細,伺候人時也不夠仔細,此時心裡酸溜溜的,只覺得要被雲屏分去寵愛了。
雲屏的年齡比她大上幾歲,自是不會同她計較這個,好笑地搖了搖頭,就不理會了。
稍作歇息,一行人便又啟程了。
頭一日,主僕三人都覺著新鮮,看什麼都有趣兒。待得幾日後,三人坐馬車都快要吐了。
路上的風景大同小異,再也不能分散她們的注意力,枯燥的趕路和顛簸的車廂讓三個沒吃過苦頭的女孩子生出了濃濃的恐懼。這一日早晨,日頭升起很高,三人仍沒有一個開啟房門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