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嶺月循著他的視線望過去,愕然反問:“難道不是你幹的?”
裴行立沉默一瞬:“不是。我只聽說劫囚之人被困在後花園湖邊,才過來看看。”言罷,他看向昏迷不醒的李成軒,意思不言而喻。
西嶺月這才恍然大悟。難怪方才自己上岸支援李成軒,他還不領情,原來他早有脫身的準備!
是啊,他是堂堂福王,怎麼可能單槍匹馬去劫獄?即便不想暴露身份,也定然留有後手。西嶺月突然覺得自己太傻,一番好意不僅落了空,還成了那個拖後腿的人。顯然,裴行立也意識到這個假面人不簡單,不死心地欲伸手揭開他的面具,這次他已經觸碰到了面具一角,卻再次被西嶺月阻止,硬生生將他的手指掰開。
裴行立大為不悅
:“我要看看他是誰,竟有這麼大的能耐。”
“不行!”西嶺月緊張地擋在李成軒面前,也不敢說得太明白。裴行立是個聰明人,但凡她流露出半分異樣,或是暗示假面人身份非凡,她相信裴行立定能猜出來。
後者見她死死護著一個假面人,自然生氣:“西嶺月,我畢竟是舅舅的人,幫你劫囚也好,幫你逃命也罷,都是無關痛癢的小事。但你若威脅這府裡的安危,我定不輕饒!”
“不會的不會的,我們只是劫囚而已!”西嶺月忙立下保證,又道,“裴將軍……知道得越少,對你我都好!”
這倒是句實話。裴行立望著她乞求的目光,一時有些心軟:“你與他是什麼關系?”
她與福王能有什麼關系?她也不想與他沾上半點關系。可那兩名義軍刺客已經見過她的真容,想必也會告訴戴昆侖奴面具的那個人——應是李成軒身邊叫作“小郭”的侍衛。試想,若是李成軒今夜死在這裡,或是身份暴露,小郭豈能善罷甘休?到時整個李唐宗室都不會放過她!不僅她活不長,還有可能連累整個蔣府!
想到此處,她唯有隱晦地回道:“裴將軍,我與他的性命已是綁在一起……求你別再問了。”
聞言,裴行立猝然眯眸,竟是會錯了意。他聲音冷得發沉:“如此說來,你是不可能放棄他了?”
西嶺月連忙點頭。
裴行立又是一陣沉默,良久才道
:“既然如此,我能力有限,也無法同時救出你們兩個……”
西嶺月聽明白了,亦無話可說。這些日子以來,她已經給裴行立添了太多麻煩,今夜又捅出這麼大的婁子,自然不敢奢望對方再幫她。
她接受了現實,誠懇回道:“裴將軍,你已經幫了我太多……你是個好人,不該受我牽連。”
裴行立沒有回話,面巾後的俊顏溢位一絲苦笑,只可惜西嶺月看不到。他是好人嗎?並不。他也不是人人都幫,只是有些事情沒辦法說出口,何況還有個李衡擋在他前頭。
裴行立再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假面人,見對方身形高大,勁瘦有力,又能獨自抵擋上百名侍衛,不用想也知是個文武俊才,否則西嶺月豈能看上他?
這般一想,裴行立更覺失落,失落之中又是憤然,最終一腔情緒全化作了失意,他沉聲說道:“出了這麼大的事,我不能消失太久,便送你們至此吧!”
經他一說,西嶺月才發現小船即將靠岸,那不知名的岸上燈火不多,房屋也矮,看起來有些荒涼,她好奇地問道:“這還是節度使府嗎?”
“自然。這湖是死水,沒辦法出去。”裴行立也望著岸邊,解釋道,“這裡是失寵的姬妾所住之處,侍衛較少,相對安全。”
原來是李錡的冷宮。西嶺月想起自己在地圖上見過此處,便點了點頭:“好,多謝。”
兩人均沒再說話,各有心思
,彼此沉默著,直至小船在某個隱蔽的樹蔭下靠岸。裴行立的三名手下合力將李成軒抬到了岸上,西嶺月也跟著下船,再次朝他斂衽致謝:“多謝裴將軍多次援手。”
從始至終,裴行立只負手站在船頭看她,見她仍沒有憂懼之色,更覺失意與心折。他嚥下口中淡淡的苦澀,最後叮囑:“記住,你若是被抓,一定要撐到明早,我會想法子告訴世子。”
西嶺月微微自哂,不置可否。
時間緊急,裴行立也要回程換衣,便沒再多說。他示意手下返航,小船便再次駛動,離西嶺月越來越遠。他站在船頭,只能依稀看到她將昏迷不醒的假面人架了起來,半是攙扶半是擔負著朝岸上走去,漸漸消失在他的視線之中。
“王爺啊王爺,你怎麼……這麼沉……”西嶺月架著昏迷不醒的李成軒,邊走邊小心翼翼地朝四周看,除卻寥寥幾個侍衛之外,的確沒看到幾個人影。但方才湖對岸沖天的火光實在太過明顯,還是有不少女人跑出來問詢,又被侍衛們一一打發回去。
西嶺月折騰一晚,渾身濕漉漉的,整個人也快要脫力,只想找個地方休息片刻。她架著李成軒躲閃一陣子,好不容易走到一處院落,正要尋個隱蔽之處躲起來,屋內突然傳出一陣哀怨的歌聲,也不知是哪位姬妾在思春。
西嶺月生怕她把侍衛引來,只得換個地方藏身,好不容易又找到
一處落腳地,這一次沒聽見歌聲,倒是聽見了悽厲的笑聲,看來屋主是得了失心瘋。
西嶺月被那笑聲弄得渾身發毛,無奈又換了地方,這般躲躲藏藏找了兩三處,她才終於在一處不起眼的院落歇下腳。她累得氣喘籲籲,而李成軒還沒有蘇醒的跡象,她便將他平放在一個角落裡,自己先去找件幹淨的衣裳。
她放輕腳步朝院子深處走去,心裡隱隱有種奇怪的感覺。這地方很偏僻,也很荒涼,若說有人住,卻沒見屋裡亮燈;若說沒人住,偏偏院子裡還晾曬著幾件女子衣衫,井邊還有半桶水。
難道這院子裡住的是歌舞姬,此刻都在簪花宴上?以防萬一,西嶺月還是敲了敲主屋的門,確定了屋內無人應答。
西嶺月這才放下心來,也顧不得想太多,隨手拿走一件晾曬的衣裙,就著井水匆匆清洗了一番。許是今晚在湖水裡泡久了,她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