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告的事談好了?」既然她公事公辦,那他就談點公事吧,崔喬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瞧著忙碌的她,自己則根本沒在工作。
「哪那麼好談,版面要求,模特兒要求,還有價錢,我們又不是什麼大公司,每筆開銷都要計算,當然要多花些心思。」楚楠竹不小心把自己這一肚子的牢騷吐了出來,而後才發現,問這事的人竟然是崔養。
她驚異地扭頭看他,「你問這些幹什麼?」
「我不是老闆嗎,不該過問?」
她語塞,老闆當然是要過問的,可是他突然問這種正經老闆該關心的事情,她有些接受不了,簡直要比他說自己戀愛了還接受不了。
「老闆,又快到發薪日了,你要不要考慮給員工漲薪水吧。」她轉移話題,總覺得不能深挖他此時詭異轉變的深處。
崔喬卻仍好整以暇地瞧她,用一慣的口吻不鹹不淡地問她:「你沒給自己漲過薪水嗎?」
「哪有給自己漲薪水的,我又不是……」老闆娘三個字含在嘴裡,恨自己怎麼總往歪處想,連忙嚥了回去,「又不是濫用職權,財務、宣傳、私人助理、設計師,真要講要拿至少四人薪水,你付得起嗎?」
他不說話了,似乎被她頂得啞口無言,讓楚楠竹有了點打勝仗的快感。
她將小亮片一片一片縫在帽子上,寬沿兒的帽子慢慢在燈光下折射出內斂的光。考慮到室外的場景和帽主人的身分,她沒有用很誇張的亮片,只要達到吸人眼球又不會奪了新娘光彩的程度就可以了。
她對自己這種細節的巧思很滿意,滿意表現在臉上,露出了有別於出去談公事時的職業笑容,輕松愉悅帶著點小自滿。她沒發現崔喬自她進來後就什麼都沒做,只是專注地在看她而已。
普通兩句話,楚楠竹的心情奇妙地平和下來,好像又回到曾經那個工作室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那時候她剛畢業,他也剛創業,情商不夠極其艱苦,她加入包攬了所有設計以外的公事,兩個人經常這樣加班到很晚,一個人在做帽子,另一個人在電腦前,各忙各的誰也不去打擾對方,無言而踏實。
就像現在這樣的感覺。
楚楠竹用細針將亮片縫上,眼睛累了就歇會,她覺得自己該去睡覺了,可莫名不捨得停下手裡的工作,好像一旦停下,這份踏實也會消失無蹤。
但是她沒撐住,最後還是睡著了,她累得趴在工作臺時,聽到有腳步聲接近,眼縫中的世界晃動著迷幻的光,然後那光被男人的身軀擋住,她知道崔喬就站在她邊上,可她還是不想動,她想他大概會良心發現把她挪到沙發上吧。
崔喬看了眼手錶,又看了眼做到一半工作而睡著的楚楠竹,他無聲地嘆了口氣。
他知道她是太累了,就像她自己說的,她一個人做了四份工作,卻還只拿一個人薪水,這麼簡單的事六年了他都沒有去思考過,她圖的什麼呢?
她都不覺得自己為他付出的太多了嗎?付出又是圖什麼,連喜歡他這麼簡單的事情都不讓他知道,是因為他太無能,給不了她安全感嗎?
她喜歡他,確鑿無疑,每每想到這點,他的心就變得柔軟,變得很快樂,會很想要見到她,確認她是否仍在喜歡著自己。
他伸手輕輕撫摸她的頭發,可惜的是他並不清楚該怎樣去珍惜她,他很快樂,也很無措。
俯下身在她唇上吻了吻,嘗過她的味道後他才滿足地起身,像什麼都沒發生過那樣回去他的桌前。
這次換楚楠竹崩潰了,天知道她只是一時犯懶,並沒有特別裝睡,她不知道他會忽然吻她,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她的腦袋瞬間無比清晰,別說睡覺,根本是出去跑個一萬米都沒問題的狀態。可好死不死她現在動一下都不敢動,生怕被崔喬察覺她沒睡著,那讓她怎麼面對他。
他竟然會吻她……覺得好玩,有意思?拜託,親都親了就不能再做點更體貼的事情,比如幫她身上蓋件外套嗎,她這樣半身都僵了,而且有點冷耶。
楚楠竹心裡一百個問號,這小身軀隱藏著太多疑惑,眼看就要爆炸,但她只能很憋屈地一動不動,等待一個自然醒的時機。
好些天後,關於那個吻的意圖她更是一個字都不敢問,崔喬依然我行我素,只有她心底紮了根刺讓讓她覺得好不公平。
想把心思全投進工作,結果工作也是處處撞壁。
來取貨的客人很準時,楚楠竹親自下去接待,按說萬無一失,可沒過多久店員便慌張地跑上來,說客人和楚楠竹發生爭執。
崔喬站起來說:「帶我過去。」
這種時候確實該是老闆出場,在vip接待區,一位貴婦人撫著額頭,十分疲倦地靠在沙發上,手裡拿著楚楠竹做的那是在爭吵,不如說是客人單方面的抱怨。
「你好,我是崔喬,請問有什麼需要我幫忙?」他問。
剛才那貴婦各種刁難都沒讓楚楠竹皺一下眉頭,反倒是崔喬這聽上去十分正常的開場白,讓她露出訝異的神情。
這也太有老闆的樣子了吧,他是不是吃錯什麼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