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需要。」崔喬這一說話,倒把那女生嚇了一跳,好像聽到他說話是件多麼新鮮的事,以至於忘記了白蘿蔔,直盯著他看。崔喬極不情願為些瑣碎的事與人口舌之爭,可一想到他那一廚房的菜,他只得去克服自己的社交障礙,為自己發聲道:「我根本不會做飯,買菜也沒用,你不要再推薦給我菜了,就這樣。」
「不會做飯?那你爸呢,你媽呢?你們家不買菜的嗎?」小女生一連串的問話把崔喬問煩了,他真的很不會應付這種步步緊逼的人。
「我自己住。」他說。
「真了不起,這麼年輕就自己住了!」她的口氣像個中年大嬸,贊嘆了一番他的能幹,又轉而問道:「那你天天吃什麼啊?」
「外食。」
「外食?」她彷佛聽到的是毒品二字,那震驚的臉路人都給嚇了一跳,「不行,外食沒營養的!」
果然是中年大嬸,崔喬心裡想著幹你屁事,小女生緊接下來做了個讓他擔憂的舉動,她看了眼手錶,然後解下圍裙。
「這樣吧,我去幫你做飯,竟然每天吃外食,你買的那些菜會哭的,天啊,怎麼會有這種人。」她碎碎念著。
崔喬無語,應該是怎麼會有你這種人才對吧,但對方的理由非常充足,她這屬於售後服務,她賣的菜最後被放爛丟掉,沒有發揮到應有價值,那不顯得跟她強買強賣一樣嗎?這是影響信譽的事情,不能被容忍!
崔喬無法反駁,簡直要被她小小年紀認真負責的態度感動,還真的把她帶回家進行售後服務了。
一路上他終於知道這小女生叫楚楠竹,正就讀在一所還不錯的高中,明年就畢業了,那家蔬菜店是她家開的,她放學就會過來幫忙。這些都不是他問的,是那小女生一路上跟播放器一樣灌進他耳朵裡的。
「你叫什麼名字?怎麼這麼年輕就自己住,你靠什麼交房租,現在工作是不是不好找?」她作完自我介紹,又沒完沒了的問他。
「我自己交房租,我做設計的。」崔喬的回答她明顯不信,直到她進到他家,看到他家的裝潢擺設。
楚楠竹兩眼放光,像進入了異世界的土包子,圍著他的工作臺轉了好幾圈,又上上下下看了上頭的蒸汽裝置。
說好的做飯呢……崔喬一向不喜歡別人進入自己的工作領域,那會讓他煩躁。不過讓他有點意外的是,對於這個小女生的闖入,他倒並未心生過多的反感,可能是她年紀太小構不成威脅,也可能是她那雙閃閃發亮的眼讓人不忍苛責。
不過崔喬不認為自己是這麼有人性的型別,他站在門邊審視楚楠竹半天,他了然。她那種一向表現出的聒噪性格,讓人聯想到上竄下跳的猴子,可實際她卻格外的謹慎,眼中放光口中驚呼連連教人頭疼,可動作上卻非常輕細,不會去碰裡面的任何東西,只是像對待藝術品一樣隔點距離贊嘆地瞧著。
就是那份小心讓他的防守自動卸去,誰不喜歡自己珍愛的東西也同樣被別人小心呵護呢。
楚楠竹細細地將屋子瞧了一圈,最後眼光落在角落堆放著許多資料間的一座獎盃上,看日期還是最近的,最厲害的是上面刻著崔喬的名字,是某獎項的最佳新人獎。
「這獎厲害嗎?」楚楠竹彎著腰,轉頭問他。
「世界級的。」崔喬對於問出這種沒禮貌問題的她並不討厭。
「世界級,全世界評出來的?」楚楠竹如拜神明,「你能得世界級獎項,卻每天吃外食?」
所以,她用以區分人的等級就是用外食為標準吧。崔喬一點也不想為自己爭取什麼,對那個獎他也並不上心,就像她說的,得了世界級獎項,還是每天吃外食,一點不高階。
如果沒有年紀輕輕剛出學校就得了那麼個大獎,他現在也不會陷在這種沒有靈感的瓶頸裡。每個人都期待著他的下一個作品,必須超過得獎的那個,起碼水準不能更低。
可水準這東西,還不是評委的一句話,他覺得自己被別人的觀念束縛住了,他變得小心翼翼,變得試圖去迎合別人的喜好。
楚楠竹瞧他那副失神的樣子,捲起袖子不再提他的成就,反而突然想起自己幹嘛來的,宣佈道:「做飯吧!」
楚楠竹的自信不是白來的,她做的飯的確比外食好吃,可苦於崔喬家沒有吃飯的地方,最後兩人找了半天,只能在廚房站著吃。
「崔大哥,我以後天天來幫你做飯好不好?」楚楠竹一臉天真無邪。
崔喬一口飯差點噴出來,什麼時候他們關系已經這麼好了?楚楠竹笑說:「我也不要你的售後服務費,你就讓我每天做完飯在你這待會,看你工作好嗎?我最多就待兩個小時。」
「為什麼就待兩小時?」崔喬問完就恨不得抽自己,不是應該問她為什麼要看自己工作嗎?
「我得去醫院啊。」楚楠竹對他訊息落後表示驚訝,「整條街都知道我爸住院了,我才會去店裡幫忙,你不知道?」
他搖頭,整條街的人都那麼閑嗎,什麼八卦都打聽。
楚楠竹一點也不悲傷地嘆了口氣,恨鐵不成鋼似地說起她爸,「我爸就是太拼命了,自己家開蔬菜店的卻還不好好吃飯,長期飲食不規律加上過勞就病倒了,所以我最見不得你們這種一臉蒼白病懨懨的人了,肯定是沒好好吃飯。」
崔喬連忙下意識扒了口飯,楚楠竹眼色這才有所緩和,「我晚上要去醫院陪我爸,放學要去幫我媽看店,就這兩小時我媽讓我自由活動。本來是讓我回家做功課的,不過功課在哪做都一樣。」
她閃著星星眼一直射他,崔喬立刻有種吃人嘴軟的心虛感。
「我絕對不會打擾你的,我還會幫你洗碗,哦,是不是你女朋友要來不方便?那樣的話就不好意思,就算了。」
崔喬感嘆現在小孩都在想什麼,可看她那失望的眼神,明知是裝的,也覺得自己做了壞事。
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良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