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殤,就算你一時著急,說話是也過過腦子——”
“我不是沖動,也沒有不清醒。”月流殤淡淡打斷了青鸞力挽狂瀾的言語,一字一句帶著令人心驚的冷靜,“如果主上不答應即刻回帝都,流殤願意死在這裡,只當是謝罪。”
青鸞腦子一暈,頓時說不出一句話來。
“很好。”蒼鳳修嘴角幾不可察地扯了一下,眼底卻是一片冰涼,“有骨氣。”
說完最後這三個字,蒼鳳修轉過身,背對著他,冷冷地道:“本王要不要回帝都,什麼時候回帝都,跟你沒有任何關系。你願意葬身魚腹也好,跳崖自盡也罷,與本王也沒有任何關系——那是你的自由,本王不會阻攔,你悉聽尊便。”
月流殤身子劇震,驀然抬頭,卻只看到蒼鳳修冷絕的背影,以及聽到他淡淡朝青鸞問道:“你是要留在這裡陪他,還是與本王一起回別院?”
青鸞臉色鐵青,死死地瞪著月流殤不說話。
月流殤動了動唇,卻感覺的腦子裡一片暈眩,雙腿虛軟,彷彿全身的力氣剎那間被抽空。
這幾日連續趕路本就不得片刻的休息,昨天白天只睡了三個時辰,然後又熬了一整夜,身子早已疲憊不堪,這會兒蒼鳳修短短的幾句話,直接抽幹了他身上僅剩的力氣,一時之間竟然只覺得……既然如此,索性就成全了主上的心願。
如果只有這樣的方法可以改變他的決定,那麼,他何必猶豫?
“青鸞。”蒼鳳修偏首喊她,“回去了。”
青鸞看了他一眼,腳底如生了根一樣,絲毫挪動不得——她有不好的預感,只要她和蒼鳳修一轉身,只怕這個狂肆慣了的家夥,真的會不管不顧一頭栽下去!
月流殤的話是威脅,實實在在的威脅,但是也絕對是言出必行的威脅,所以,蒼鳳修才如此生氣的吧?
青鸞生平第一次感到無力,“流殤,你——”
月流殤緩緩凝聚真氣於雙腿,慢慢從地上站了起來,不發一語,面上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情緒,甚至沒有再多看青鸞和蒼鳳修一眼,轉過身,竟是往前面峭壁上走去。
青鸞臉色劇變,下意識地想伸手拉住他,卻被月流殤淡淡地避了開去。
越過一塊巨石,有一塊與八仙桌差不多大地方的平臺,略微陡峭,而站在這塊平臺上,便可以清晰地看見山崖下,兇險莫測的萬丈深淵。
下面是海域,無邊無際兇險莫測的海域,礁石遍佈,水流湍急,還有眼睛看不見的各類食人的魚類,都在這片懸崖之下。
月流殤瞬也不瞬地盯著崖下,清晰地感受著那種站在至高之處往下俯瞰時,陣陣暈眩與窒息的感覺,手腳漸漸冰涼,腦子裡,胸腔裡的空氣也要被抽空一樣,渾身飄軟。
這世上幾乎沒有人知道,名震天下的霽月山莊莊主月流殤,除了性子乖戾驕狂,從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他還有一個幾乎致命的弱點——
恐高。
不是畏懼高度,而是站在任何一個超出他眼睛所能接受的高度範圍的區域,他便會一瞬間失去全身的力氣,暈眩,甚至是昏迷——比如懸崖。
這是一種無法抗拒的身體反應,源於少年時期曾受過的殘酷折磨,哪怕他擁有強大的心理自制力,哪怕他的輕功已經高到完全不必再懼於這樣的高度,卻從來也無法改善這種狀態。
但是現在,他已經完全可以忽略了這種暈眩,哪怕他的身體已近窒息。
因為,只要再朝前一步,他就可以永遠無需再面對這個弱點——
青鸞不安地發現,月流殤已經完全進入了一種忘我的狀態,她甚至不敢再出聲,怕他意識受驚之下一個不慎,直接摔下去,但是,哪怕她站在原地不動,也改變不了這個作死的妖孽馬上要摔下萬丈懸崖的可能。
不由自主地,青鸞將求救的眼神投向了蒼鳳修,卻見那個滿臉冰霜的攝政王殿下,正不疾不徐地往月流殤的方向走過去,腳步無聲,渾身的氣息斂了個幹幹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