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停下,青年轉身對蒼鳳修躬身,“我家公子就在前面精舍裡,吩咐了不許人隨意打擾,還請公子自行前去。”
蒼鳳修頷首,“你且回吧。”
語氣雍容淡然,甚至比天籟還好聽,卻帶著與身俱來的威儀,讓人不敢有絲毫冒犯。
青年恭敬地道了聲“是”,便規規矩矩地轉身退下了。
離開了幾步遠,才敢直起身子,回頭望見那個清貴脫俗的背影,才發覺身上已是涼颼颼是一片。
青年在心裡低咒了一聲,明明在自家主子面前都可以肆無忌憚地說笑,今日在這個比自家主子年輕了近二十歲的男子面前,他卻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
是他太沒出息了,還是他家公子太沒有威嚴了?
心頭默默地想著,大概是他家公子太沒有威嚴了,而不是他膽子小……
嗯,一定是這樣的。
眼前的環境清幽寧靜,帶著一股遠離塵囂的安靜祥和,在賭坊這種三教九流聚集的地方,還闢出這樣一處世外桃源,幾乎可以看出這位賭坊老闆的性子,委實怪異得讓人不解。
開了賭坊,卻不喜歡喧鬧。
喜歡安靜獨居,卻偏偏開了一間根本安靜不下來的賭坊。
不知道他心裡,究竟是想徹底放縱自己,還是想遠離世俗隱居世外?
蒼鳳修眉眼沉靜如雪,負手一步一步朝前走去,腳步邁得沉穩緩慢,身姿挺拔,面上一片雲淡風輕,似乎並不著急。然而即便走得再慢,精舍也是近在眼前,短短幾十步路的距離,也不過一晃眼的時間便走到了。
“十幾年的時間匆匆而過,當年冷得像塊美玉的小家夥,如今不但長大成人了,甚至還成了手掌天下的攝政王。一令既出,各方梟雄盡皆俯首,威儀比起先皇當年,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似乎果真是應了一句話,江山代有王者出啊,不錯不錯。”
一聲隱含嘆息的聲音幽幽響起,其間似乎夾雜著數不盡的滄桑,卻又隱隱聽出幾分調笑之意,如此這番似嘲非嘲,似贊非贊的話一出口,周遭的空氣都似乎一瞬間變得怪異了許多。
蒼鳳修站在精舍外面,細細眯眼,看著坐在門旁光亮之處作畫的男子,靜靜打量了一會兒,淡淡開口道:“這些年,你一直待在這裡?”
“待在這裡……怎麼可能呢?”手上的畫筆眯眼停頓,熟稔地描繪著畫上女子精緻的眉梢,已經年近不惑的男人漫不經心地道,“天下之大,四海為家,身在帝都這方寸之地,即便心裡知道蒼宇皇朝地域廣袤,江山秀麗如畫,不親自去走一走,也是永遠體會不到那地域究竟有多大,江山究竟有多美好如畫。”
蒼鳳修聞言,眉眼微動,恍惚間又想起了記憶裡的那句話——
登臨江山太累,不如袖手天涯來得自在,我看我不如就改名叫天涯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