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去想太多,命內監又下去搬來了椅子,給秦王蘇侯幾人也同樣安排了坐席。
這樣一來,莊嚴神聖的大殿上,本該由天子主持的殿試到此,終於成了一幕比較嚴肅一點,讓有些人膽戰心驚,某些人興味盎然,還有一些人氣得內傷的精彩戲劇了。
驚險而刺激,扣人心絃,引人入勝,可看性十足,而且兼具爆發力,考驗人的承受力,步步驚心的一部戲劇。
蘇侯和秦王幾人看著搬到自己跟前的座椅,無不嘴角一抽,臉色怪異地朝前方丹陛之上的天子看了一眼,默默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這場不能稱之為戲劇的戲劇,似乎不看也得看,想起被事先以地方不夠大而請出殿外的二品以下大臣,秦王蘇侯一致覺得他們實在太幸福了,大殿上如此驚險刺激的一幕,四王毫不避諱地以君王社稷為題,大逆不道,肆無忌憚地議論君王的雄才大略……若是事先沒有出去,只怕這裡膽小的臣子已經被嚇得暈倒一大片了。
無聲地在心裡嘆了口氣,蘇侯此時此刻才真的開始質疑,自己手裡的五千皇城暗衛,在蒼鳳修眼裡究竟算不算是一種威脅?
如果今天之前,他還以為蒼鳳修只是厭惡被人要挾而對他生出疏離,那麼現在,他斷然不會再這麼想了。
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王各據一方,勢力不可謂不大,在他們各自的封地上,四王就是如同君王一般至高無上的存在,而最重要的是,蘇侯從來沒有想過,四王對攝政王的忠心已經到了這般地步——大殿上當著皇上的面,公然支援攝政王即位為帝,而絲毫無懼於得罪皇上,更無懼於在群臣之中引起波瀾動蕩。
而最叫人挫敗的是,皇上對這樣的舉動不但完全不會生氣,反而饒有興味,以沉默無聲的舉動來支援他們的放肆。
這說明瞭什麼?顯然說明瞭,對於攝政王能即位這件事,他是舉雙手贊成並且殷殷期盼著的,如果可以,說不定他還會千恩萬謝,三跪九叩自己的皇叔讓他脫離苦海……
想到這些,蘇侯頓時覺得,自己手裡引以為傲的五千皇城暗衛,以及先皇留給他的那道遺旨,此際想來居然是那麼諷刺。
威震天下的攝政王蒼鳳修,在他還是肩膀尚且稚嫩的十四少年時,都不需要他的一臂之力,這會兒儼然已強大到足以駕馭偌大江山而遊刃有餘的男子,又怎麼可能在他區區五千人馬的威脅下妥協?
蘇侯斂眸,眼底思緒萬千,思及此前自己那些愚蠢的舉動,一時之間只覺得有些茫然。
這些年一直存在於心底的優越感,被先皇臨終託孤的自豪感,此時此刻已蕩然無存,只餘下一片諷刺的嘲笑。
想起了自己的女兒,至今已雙十年華,本來信心滿滿地篤定能讓她嫁進攝政王府,然而這會兒,即便百般不忍見她傷心失落,他哪裡又還有這樣的自信?
這天下只要有攝政王和四王在,只怕誰也撼動不了屬於蒼氏的江山社稷分毫——不管他當不當皇帝,四王忠於他,他手下的能人悍將太多,皇帝或攝政王,也不過是一個被人叫的稱呼而已。
他現在的權力,在朝上的威儀,於皇室之中的影響,一令既出天下莫敢不從的霸氣,與皇帝又有何異?
心裡沉沉,他現在已經沒有餘力去思考清韻還能不能嫁進攝政王府,而是在想,蘇家百年聲譽,到他這一代,還能剩下些什麼?蘇家在朝堂上的影響力,還能持續多久?
這些,應該都取決於攝政王蒼鳳修的容忍力還剩下多少吧。
面無表情地抬頭,看著高高在上卻沒有一點天子儀態的蒼聿雲,蘇侯驀然想起,這位皇帝其實從登基即位以來,就一直真心地把蒼鳳修當成了世上最親的人了,只是在以前,這個事實怎麼就讓他給忽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