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靜海視線不由得又瞥了一眼龍椅上靜坐的皇帝,隨即收回視線,微微垂眼,“蒼宇律法,皇帝十四歲可親政。臣只是想知道,皇上今年已經十六歲,過了親政年齡已有足足兩年,皇叔打算何時歸還攝政之權?”
這番話一落地,全場陷入一片死寂。
莫說是年輕一輩的親貴大臣,便是蒼鳳修的長兄蒼淮秦,與為相二十年的丞相謝鋒,也不由面面相覷,眼底神色複雜難辨。
這句話,大概是在場許多人想問卻偏偏不敢問出口的,事關朝政大權歸屬,事關江山社稷之主,也事關……一些黑暗中蓬勃漸起的野心將要面對的真正對手。
所以,任何人說不關心這個問題,都一定是假的。
但是明明關心,卻始終沒有人敢出這個頭來問——即便是皇帝自己,對這件事似乎也漠不關心,其他人就更沒有一個可以主動開口的由頭了。
蒼靜海,究竟是愚蠢,還是真不怕死?或是,故意撚虎須?
攝政王就是十四歲親政,獨攬朝政大權六年,雖是攝政王之尊,然而手裡掌握的權力卻比歷代的皇帝都要大,六年威儀,早已深入眾人骨髓。
這虎須,敢撚的人可真不多。
而躲在宮殿屋頂上的鳳青鸞和蒼靜雪,也不由一瞬間屏住了呼吸,悄悄對視了一眼。
許多人這一刻心裡皆不約而同地升起了一個想法,初生之犢不畏虎。
攝政王的三個皇兄都不敢開口問的問題,他卻鼓起勇氣問出來了,讓眾人暗松一口氣的同時,也不禁在心裡懷疑他這番話的動機。
是在為皇帝打抱不平,還是另有心思?
群臣悄悄抬頭看了一眼,卻見少年皇帝依然靜靜地坐在龍椅上,除了臉色似乎更白了幾分之外,並無其他任何反應。
眉宇間一點點可以看得出高興的情緒,也沒有。
久久的靜寂之後,蒼鳳修緩緩開口,清雅出塵的嗓音之中透著一股迫人的威儀,“摺子呈到禦案上也才不過一日時間,本王一直以為,類似的正兒八經的政務留待早朝上由眾卿討論決定會更公正也更嚴肅一些,靜海,你便是連這點耐性也沒有麼?”
話音落下,字字句句,點點凝結成冰。
蒼靜海臉色猝變,眾人亦是渾身一凜。
淡然不驚的幾句話,只表達了一個意思——蒼靜海呈到禦案上上諫請求皇上親政的摺子,不知何時已經落到了攝政王的手裡,並且已經被攝政王看過。
而這樣一個事實,卻至少可以證明兩種可能。
第一,皇帝懦弱,已經完全落入了攝政王的控制之中,一舉一動皆逃不過攝政王的監視。
第二,皇帝與攝政王關系太過親密,任何一件事都會告知於攝政王,從不會刻意隱瞞。
而這種可能中的任何一種,對於有心之人來說,都絕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蒼靜海此刻真真是如墜冰窖,渾身發冷,幾乎悔得腸子都要青了。
皇帝過了親政年齡已有兩年,可兩年來所有人——包括長皇叔秦王都對這個問題裝傻沉默,足以證明這是一個燙手山芋,他為何就一時頭腦發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