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沉穩從容身穿月牙白錦衣男子起身離開坐席,站到大殿中央,舉止謙文有禮,不卑不亢地垂首道,“臣有一事不明,想請教七皇弟。”
少年皇帝身子朝後靠在黃金打造的堅硬椅背上,語氣闌珊地道:“六皇叔有什麼話,問就是了。”
蒼鳳修轉頭,淡淡瞥了他一眼,眸光平靜如水,少年皇帝一瞬間卻如墜冰窖,渾身發冷,雙手搭在龍椅的黃金扶手上,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再不敢懶怠半分。
收回視線,蒼鳳修目光從眼前的蒼墨白麵上淡然掃過,“本王也是一樣的話,六皇兄有話但說無妨。”
蒼墨白微微躬身,語意恭敬而清淡地道:“這個問題,其實不是臣想問,而是五皇兄託臣問,然後呢,恰巧臣也有同樣的疑問,於是就覺得恭敬不如從命,所以才會有此一問。當然了,若是臣問的這個問題有什麼不妥之處,攝政皇弟要罰,也要我們兩個一起罰,不能單單罰臣一人。”
話音落下,群臣齊齊愕然。須臾之後,視線紛紛落到了咬牙端坐臉色發黑的五王爺身上,心裡著實為他鞠了一把同情之淚。
和盤托出,這六王爺可是當眾把他出賣了,而且還賣得那麼理所當然,那麼光明正大,真是讓人不嘆息都不行。
託人辦事,真是得找個可靠的人才行啊,若不然,什麼時候被人賣得連骨頭渣都不剩了。
趴在宮簷上揭開了琉璃瓦偷窺的兩人,聽到這樣一番話,也不由自主地抽了抽嘴角。青鸞視線從說話的蒼墨白身上一掠而過,真心覺得,這個人可夠腹黑的。
“有話說話,本王沒耐性聽你貧嘴。”蒼鳳修遞開杯子,候在一旁的侍女恭敬地上前,執壺給他的杯子斟滿了酒,隨即安靜無聲地退開,沉默得彷彿是這殿上最不起眼的影子。
五王爺蒼淮德抬眼,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那擒在修長如玉的五指之間精緻小巧的白玉酒杯,眼底劃過一絲暗芒,隨即垂下眼,沉默地端起自己的杯子輕啜了一口美酒。
“臣想問的是,西域王族野心勃勃,公然反叛帝都,七皇弟不損一兵一卒剿滅叛臣固然令人心悅誠服,但所有人都不解,為何七皇弟獨獨留下了西域王族的小公主齊青鸞不殺,反而是把她帶回了府中收為義女?”說到這裡,蒼墨白語氣微微頓了一下,耳朵微微一動,隨即道:“對於倖存的亡國公主來說,蒼氏皇族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七皇弟這麼做,難道就一點兒也不擔心日後那個小丫頭懷恨在心,伺機反噬?”
蒼鳳修聞言,淡淡睨他一眼,語氣漫不經心地,“六皇兄是覺得,本王連一個小丫頭片子都對付不了,還是認為堂堂天朝,連降服一個小丫頭的人都沒有?”
“臣沒有如此認為。”蒼墨白雙眼略垂,望著腳下宮磚地面,態度端的是無比恭敬,“臣的意思是,以防萬一。”
琉璃瓦宮殿頂上,蒼靜雪眸光揶揄地看向青鸞,想知道她對於蒼墨白的話會有什麼反應,卻沒曾料到,青鸞的視線居然一直鎖在攝政皇叔身上,面上神情淡定,似乎並沒有聽到蒼墨白的話。
“以防萬一?”蒼鳳修眸光淡然一掃,將在場所有的神色盡收眼底,“本王做事,從來沒有‘萬一’一說,爾等若不放心,何不待到意外出現的那天,再來本王面前說事。”
蒼墨白一噎,默默地抬頭瞅了他一眼,又默默地垂下頭,半晌沒做聲。
“西域王族姓齊,本王收的義女叫鳳青鸞。”
“鳳青鸞?”蒼墨白訝異地抬頭,“不是西域小公主?”
“本王沒這麼說。”蒼鳳修淡淡道,“從本王名諱中取一‘鳳’字作為她的姓氏,從此以後她與西域王族不再有任何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