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幹嘛？”電話裡炸出一個女人的聲音，又尖又脆，顏靈心霎時提到嗓子眼兒，下意識想溜。
顏靈腿還沒來得及動，付懷禹說出的話直接把她給嚇得癱倒在了椅子上。
他掃了她一眼，說：“顏靈來了，帶她來我屋裡待會兒。”
付懷禹他媽在那頭哈哈哈笑開了：“就你那狗窩你也好意思讓人家進！”
付懷禹聽完微微擰眉，“她人在這兒呢。”
“快快快，讓我看看。”
付懷禹斂眉，看向顏靈：“我媽想看看你，行嗎？”
顏靈實在沒想到付懷禹他媽也知道了，可這時她也顧不上別的，捋了捋頭發，哆哆嗦嗦伸手從付懷禹手裡接過手機。
影片裡是一張圓臉，看起來特別富態。
她極力穩住聲音，叫人：“阿姨好。”
“喲，顏靈啊，長那麼大……”
付懷禹咳嗽一聲，轉到顏靈身後，跟著也入了鏡。
顏靈沒明白吳佳慧話裡的意思，問：“阿姨，您剛說什麼？”
吳佳慧瞅了自家兒子一眼，笑說：“我說，你人長得跟名字一樣，有靈氣。”
顏靈不知道答什麼好，付懷禹被她這副呆呆的模樣給逗樂了，趴在她耳邊提醒：“我媽誇你呢。”
“啊……謝謝，謝謝阿姨。”她還在絞盡腦汁想說點兒什麼，付懷禹一伸手，把手機搶了過去，“行了，讓您平時講話聲音小點兒的，看看，把她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
顏靈立馬反駁：“沒……”
付懷禹沒理她，聽著自己老媽在那頭講道理：“我聲音怎麼大了？講小聲你又說聽不見，大聲了還嫌棄我吵，你這孩子……”
眼見吳佳慧女士快要發飆，付懷禹急忙打斷：“媽——您接影片是要說什麼？”
“啊我要說，今天我去醫院體檢，本來驗血得空腹，我一上午沒忍住，餓得吃了兩塊小蛋糕，被你陳阿姨說了一上午，哎喲我當時就說最近哪哪兒都不舒服，讓她這醫生大人別埋汰我……”
付懷禹耐著性子聽了會兒，見顏靈侷促地坐在椅子上，正心不在焉的捏著手指，他輕聲打斷：“媽，能不能回頭再說？”
吳佳慧生平最討厭講話被別人打斷，這還是三番五次被打斷，她知道付懷禹這是不耐煩了，暴脾氣一上來，火了，撂下句“回頭我也犯不著跟你說！”便切斷了通話。
付懷禹低頭，捏了捏自己眉心：“我們倆就這樣，你別介意。”
顏靈搖頭，勸：“你跟她好好說，畢竟、畢竟是長輩。”
付懷禹把手機放到電腦桌上，扯出個笑來，沒說話，手指一撚，又想去摸打火機。
顏靈看他心情不好，湊近了點兒問他：“那你爸爸呢？你跟你爸也容易吵架嗎？”
付懷禹一愣，看著她，淡淡道：“我爸沒了，我初一的時候沒的。”
這話他說得輕飄飄的，可顏靈的心卻像被什麼重重壓著。
“對、對不起。”
付懷禹說沒事兒，他無所謂地笑笑，回憶著，很慢很慢地跟她說：“那時候我不懂事兒，我爸肺癌晚期，但我完全不當回事兒，趁著沒人顧得上我，還跑到網咖打遊戲……”他低頭，努力扯出個不太成形的笑，顏靈卻看見他眼眶紅了。
“後來沒多久，他就死了。葬禮那天，我捧著骨灰盒，我媽和我親戚全在我旁邊哭，但我就是不相信，不相信他就那麼成了一捧灰。”
“那天晚上，我夢見我跟我媽吵架，他拎著水管，很用力的打我……”
付懷禹其實沒打算跟她說這些，直到看到她怔怔的模樣才反應過來，他回頭看了眼窗外刺眼的太陽光，又轉頭看她，笑著說：“我是不是……特混蛋？”
靜了幾秒。
顏靈慢慢從凳子上站起來，向著光，沖付懷禹張開了手臂。
她小聲說：“抱抱。”
那一刻，身後越過窗臺照進來的陽光、被掀起一角的被子、被風微微撩動的窗簾彷彿都有了生命。
而真正賦予它們生命的，是面前這個張開雙臂要擁抱自己的女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