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歪頭想了片刻,點點頭,表示認同,但又講道:“大娘所言極是,但您也曾說過,我佛無邊。佛法慈悲,無論是誰,都應該有被原諒的機會。”
旁人要是此時此刻和簡陽公主這般爭鋒相對地理論,一定會惹惱簡陽公主的,但她素來是知道周繼忠那‘性’子,這些話全是發自他內心想說的,並不是針對誰,一想到這兒,立時就生不起氣來了。
揮揮手,簡陽公主很多時候甚至覺得比起來,周繼忠比自己更像是佛‘門’下的修行者,話中禪機良多:“罷了罷了,我也不是沒有容人之度,不過二姨娘和你的弟弟妹妹確實做錯了事情,適當的懲罰還是不能免的。”
向簡陽公主行了個禮,周繼忠慢吞吞地說:“我自然知道做錯事情就要認錯這個道理,並不是要為弟弟妹妹和娘親求情免去處罰,而是希望大娘、‘奶’‘奶’和爹能夠原諒他們的所作所為。”
緩步上前,威寧侯伸出手,慈愛地‘摸’了‘摸’周繼忠的頭,雖然他長得大個兒,人又顯得蠢笨似林間山熊,憨厚有餘,俊秀不足,並不是討人喜歡的面相,威寧侯以前對於這個兒子也多是忽略了事,但今日他卻忽然發現,周繼忠竟是自己三個兒子中最為省事最讓人放心的那個。
最後,出於給周繼忠面子,簡陽公主主動將給二姨娘的懲罰減免了一半。
“到底是侯爺寵愛的姨娘,我這個夫人也不能不給面子,侯爺,你說是吧?”說到此,簡陽公主故意瞧了瞧侯爺,但見他面‘色’如常,似乎沒有一丁點兒生氣的意思。
威寧侯頷首,坦然笑道:“簡陽,你是侯府夫人,況且現在我娘身體又不大好,關乎家法的問題你就全權負責了。你也知道,朝堂上那些繁多的事務我都忙不過來,哪裡有空管府裡的事情啊……對了,若不是繼忠左說右說非要請我過來一趟,我現在壓根不會站在這裡。”
這下子,周慧蘭是徹底地感覺到了心寒,遠遠地,傳來二姨娘和周繼禮被打的叫聲,悽厲而哀怨,一聲接著一聲。
威寧侯聽得耳朵疼,拍了拍腦袋,轉身‘欲’走,書房裡還堆著一大疊的公文急需他處理呢。臨走之前,他吩咐廚房好好地去犒勞一桌子菜,並特意‘交’代全選擇簡陽公主喜歡的菜式。
“二十餘年,他恐怕還不清楚我真正喜歡哪道菜呢……”這句話是在威寧侯走後,簡陽公主才無奈地和周淵見說了這麼一句。
但也僅僅只有這一句,待到‘侍’衛教訓完二姨娘和周繼禮,簡陽公主也沒了心思再尋事挑釁。她本來的目的也不是要懲治二姨娘,給二房一點教訓,讓他們認識到誰才是侯府真正的主人,以後不敢再貿貿然對合歡院下手即可。
送了老夫人回房休憩,臨走之前,老夫人卻拉住了簡陽公主的手。
屏退了身邊的眾人,兩個同樣的聰慧‘女’人互相對望,卻一時找不到話來說。
“對不起……”最後終是老夫人顫巍巍地啟口了,一雙皺紋的手伸出來緊緊地握住了簡陽公主的手。
緩緩地搖頭,簡陽公主眸光中帶著輕盈的淚,慢慢地講:“娘,以前我就沒怪過你,以後自然也不會怪你,一切也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的決定。”
低低地嘆氣,這二十餘年來,兩人都在避免談起那件事情,但關於小悅那塵封的秘密,一直都是心上的傷痕,從來不曾癒合。
“到底他還是知道了,不管你怎麼想我,也不管威寧怎麼看我,我問心無愧,對老周家,我已經做了所有我能做的,再拖個一兩年,死到黃泉道上也有臉去見威寧的爹。”老夫人感慨萬千。
周威寧的父親死得早,她一個寡母拖拉著個孩子,不僅一力撐起了周家的天地,還教育出了一個侯爺兒子,也可謂是個傳奇般的‘女’子了。將頭輕輕地靠過去,細膩的指尖從柔軟的棉被上滑過,簡陽公主替老夫人蓋好被子,輕柔地安慰道:“娘,我既然喚你一聲‘娘’,那咱們就不會有隔夜仇。再者,都二十餘年過去了,什麼苦難都熬出了頭,我現在只盼著小見能夠有個輝煌前程,平安喜樂,其餘的什麼都不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