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情早已猜到了這一點,但既然老夫人肯將嬤嬤派來,那麼問一個看似無關緊要的問題,應該也在被允許的範圍之內——這也就是她為何沒有動用銀子賄賂,而僅僅是送了嬤嬤一些自己親手做的點心。
溫情狡黠地一笑,拖著自己隨身帶來的一個大布袋子,走入了幕布之後:“老夫人,您就等著笑吧,這可比唱大戲好玩多了。”
不置可否,老夫人也算是見過世面的,兩隻手攏在寬大的衣袖中,一臉淡然地盯住舞臺,等著看溫情如何開場。
一聲鑼響,舞臺上的第一層幕布拉開,一個布偶赫然出現在舞臺上。
布偶生了一張猴子的臉,卻擁有一個人的身體,頭上還戴了華冠,穿了一身光鮮的布衣,一舉一動都似模像樣,就連眼珠子都會“咕嚕咕嚕”地轉動。
仔細一瞧,那木偶的關節處都有細細的絲線連著,絲線一動,木偶也就跟著動了起來。
不僅是老夫人,大家都看得呆住了,用“栩栩如生”來形容,一點也不過分。
“俺老孫今日也榮登大寶,得了個弼馬溫來做!”溫情在幕布後兩手不空,‘操’縱著提線木偶,嘴上還學著木偶的語氣,大大咧咧地說著,言辭之間是掩不住的傲慢。
溫情選的正是大名鼎鼎的《西遊記》當中,齊天大聖大鬧天宮的一段。
對於老夫人來說,不知道什麼是《西遊記》,但她卻被提線木偶這種形式給深深地吸引住了。
一點一點地往下看去,溫情將大鬧天宮的情節略作刪改,使得木偶戲的表現力更強,故事節奏更快。
很快,包括老夫人在內,周遭的一群‘侍’從和奴婢都被舞臺上的木偶戲吸引了。
各路天兵天將的出馬,‘精’彩的打鬥場面,再加上溫情繪聲繪‘色’的配音,與他們平時所聽的說書和所看的唱戲,略有不同。
當溫情模仿孫悟空的口‘吻’,調侃著一群前來找他算賬的天兵天將之時,老夫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看向孫悟空的目光,多了幾分贊賞。
威武不能屈,貧賤不能移,這是古代士子所推崇的一點,在此種意義上,老夫人喜愛孫猴子,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溫情配音的口‘吻’多是以調侃為主,再加上一些放言歇後語什麼的,聽得一眾人哈哈大笑,略顯冷清的南山苑今日也格外熱鬧。
直到大鬧天宮的戲份演完,期間老夫人有好多次笑得合不攏嘴,最厲害的一次甚至一把推倒了身旁小桌子上的茶杯,手顫抖得連茶杯蓋子都合不上了,一直嚷著“‘揉’‘揉’肚子”。
“的確是有點意思。”演完了木偶戲,溫情提著一袋子木偶從幕布之後繞出來,毫不意外地得到了老夫人的褒獎。
雖然只是一句簡短的評價,但看老夫人正費力地擦著眼角笑出的淚‘花’,溫情知道,自己不僅度過了這一關,而且還贏得了不低的分數。
“老夫人的喜歡,就是對我最好的肯定了。”溫情也笑逐顏開,一副乖巧鄰家小妹的模樣,手上提著木偶,具有靦腆的親和力。
一把將溫情拉到了身邊,老夫人一面打量她,一面殷殷地問道:“你啊,果真傳言沒說錯,的確是個古靈‘精’怪的‘女’孩,還有什麼招兒?”
差不多意思的話,但老夫人昨日問,是存了‘私’心,有質問的意思裡頭,而今日再問,卻是真的閑聊。
“那得看老夫人您還想玩什麼了。”
依舊是不刻意討好卻也不恃寵而驕的語氣,平淡中略帶恭謹,彷彿是家裡的小孩子在同尊敬的長輩聊天而已。
溫情輕輕巧巧地就博得了老夫人的好感,得了賜座不說,還陪著老夫人一聊就是整個下午。
一聽說大鬧天宮只是個開頭,孫猴子有一段很長的故事,老夫人就來了興致,纏著溫情講了許久。
溫情眉飛‘色’舞,一邊比劃一邊講解故事,不一會兒就口幹舌燥了。
端起面前的水,“咕嚕咕嚕”耳釘灌下去一大杯,卻是苦殷殷的茶水,她又差點把剛剛吞下去的水吐出來。
砸吧砸吧嘴,溫情皺著一張小臉,道:“老夫人,你這是什麼東西啊,簡直比黃連還苦呢。”
老夫人瞥了一眼茶水,又對溫情翻了個白眼:“小妮子不識好,這茶可是好東西呢。”
“好東西?哼,一樣吃的要能稱得上好東西,必須做到‘色’香味俱全才可,少了一樣都不能算好東西。”溫情撅起了小嘴,滿面的不認同,索‘性’將老夫人面前的茶水全都倒掉了。
“你個小妮子,自己不識好就算了,真是‘浪’費我的好東西。世間事大多難以十全十美,計較太多,最後說不定得不償失,我這可是一個過來人對你的忠告呢。”老夫人嗔怪了兩句,雖然是名貴的茶葉,但身在侯府,這點東西還是不缺的。
溫情對她扮了個鬼臉,心裡卻在拿捏分寸,控制好說話做事的火候,與老夫人的關系循序漸進,而不至於一個不察惹惱了老夫人。
伴君如伴虎這句話,也同樣適用在侯府一家之主的老夫人身上。“老夫人,讓溫情給你做真正美味的好東西吧。”溫情提議道,滿臉的真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