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又一聲,此起彼伏,你方唱罷我登場;一聲比一聲劇烈,好似要把肚子裡的心肝脾肺腎全都咳出來,才算罷休。
周淵見咳得撐不住了,整個人都伏在桌面上,背部弓成了一隻蝦子似的,厚厚的狐裘裹住他,看上去更為憔悴。
溫情很是擔憂,剛想伸手上前替他拍背順氣,卻被那脾氣不小的紫桐丫鬟拿眼一瞪,不自覺得又縮回了手。
“都怪你,你這個醜八怪,若不是你上前來‘亂’說一氣,我家少爺怎會突然犯病?”紫桐橫眉豎眼地剜了溫情好幾眼,若是眼神可以殺死人的,溫情早已被她千刀萬剮淩遲而死了。
“碧梧……水……”周淵見‘迷’‘迷’糊糊地伸手,低聲喚道。
那一臉柔和的丫鬟立刻端了水送到周淵見身邊,但周淵見此刻已經咳得有些神志不清了,根本沒法正常喝水。
碧梧小心翼翼地餵了周淵見好幾次,都被他原封不動地吐了出來,水灑到周淵見的衣襟周圍,打濕了一圈。
“碧梧,你到底會不會喂水啊,讓我來。”紫桐一把將水杯從碧梧手裡奪過來,兜頭便往周淵見的嘴巴處倒去,卻因為用力過猛,導致水沒流進周淵見的緊閉的嘴裡,反而潑灑到了別處,將周淵見半個身子都濺濕了。
溫情算是看明白了,這倆‘侍’婢,一個脾氣比天大,做事‘毛’手‘毛’腳,又暴躁易怒,而另一個呢,則溫柔如水,一點也管不住。
幾不可聞地喟嘆了一聲,溫情輕聲道:“你們這樣,只會將他的衣裳‘弄’得更濕,現在正是冬天,你們想讓他感冒嗎?讓我來吧。”
紫桐和碧梧都十分不情願,但顧慮著溫情所言,還是不甘心地讓出了周淵見一側的位置。
溫情命小二尋來了一些幹淨的棉布,把銀筷子的一頭包裹起來,做成了一個簡易的棉簽。然後用這棉簽沾了水,一點一點地潤濕周淵見幹裂的‘唇’。
不多時,周淵見的嘴‘唇’開始濕潤起來,而他也似乎好受了些,偶爾咂咂嘴。
伺候完周淵見喝水,溫情丟了簡易棉簽,探手就去‘摸’他的脈搏。
脈搏虛弱而淩‘亂’,似乎時斷時續,驚得溫情陡然變了臉‘色’。
“你幹什麼?”紫桐眼尖,一眼便瞧見了溫情在替周淵見把脈,長手一甩,就將溫情正在把脈的手臂給撥開了。
溫情察覺到周淵見的脈搏不對勁,正一臉凝重地複又再把脈一次,突然就被打斷了。
那紫桐丫鬟,看起來妖‘豔’無雙,彷彿是一條美‘女’蛇,但手勁卻不小,一掌劈下來正中溫情的手腕處,剎那間就紅了一片。
“我在替你家主子把脈,你沒長眼睛看不見吶?”溫情也不是什麼聖母,明明是好心好意一片,卻幾次三番被人誤解,又遭逢故人不識這樣類似於在話本中才會出現的情節,心裡也憋著一股子氣呢。
紫桐瞬間變身成一隻護犢的母牛,手臂一伸,將虛弱的周淵見護在懷中,怒視著溫情:“你這‘女’人到底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打你一出現就沒好事,趁姑‘奶’‘奶’發威之前,趕緊滾!我家少爺是何等的金貴,豈容你‘摸’來‘摸’去,看來看去!”
對於紫桐的無理取鬧,溫情索‘性’視而不見,面無表情地伸手越過紫桐,攬過周淵見的手臂,再次將纖纖細指搭上去,為周淵見把脈。
“如果真為你家主子好,就別再胡鬧了,他脈象奇特,忽強忽弱,可不是什麼好兆頭。”溫情冷冷地道,面容冷肅,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紫桐還‘欲’和溫情爭辯些什麼,卻被碧梧攔了下來。
碧梧向前走了兩步,站定在溫情的面前,態度和善地講:“多謝這位姑娘的關心,我家公子自有大夫為他診治,還請您放心。我們能不知道您和公子是什麼關系,不過既然公子說不認識您,那咱們這些做奴婢的,也不好再招待您了,還請您自重。”
看起來碧梧比紫桐溫柔許多,而且說話也似三月的‘春’風拂面,句句帶上“您”這樣恭敬的用詞,但這語意卻恰恰相反,不見溫柔,反現殺機。
“你這是下逐客令了?”溫情的眼眸直直地盯住周淵見那張略顯蒼白卻依舊不減俊朗的臉,並沒有分出一絲一毫的注意力在碧梧身上,反而將了她一軍,“你們是出‘門’沒帶腦子呢,還是聽不懂人話,我方才已經說了,你家少爺脈象不妙,病情危急,你們不求著我救他,反而要趕我走?呵,難不成是誠心想看著他死掉才算甘心?”
說這話的時候,溫情攥緊了自己的拳頭,心中既氣又恨。
她氣的是周淵見沒能好好照顧自己,恨的是兩三月之前還關系親密的人,怎生就說不認識自己了。但盡管又氣又恨,溫情還是不忍看周淵見受苦,巴不得他身體康健,萬事如意。
紫桐一‘門’心思把自家少爺當作神一般崇拜,北溫情厲聲數落了一通,自然十分不耐,她偷偷地瞄了一眼碧梧,見她對溫情也是一副戒備模樣,心中就有了底。
“從哪兒來的就滾回哪兒去吧,這裡由不得你放肆,你以為你誰呢!”紫桐眉頭一皺,憤然出手,手臂用力推了一把溫情。她本就是習過武的人,手勁不小,猛然一推就把溫情推倒在地,頭撞到桌子角,瞬間就腫了一個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