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春’班”沒有足夠的桌子椅子,大家也不講究,有人左手拈了一塊‘肉’,右手端了一碗酒,直接一屁股往臺階上坐了,仰頭便喝起來。
一時間,碰碗聲、勸酒聲充斥了“富‘春’班”的整個小院子,好不熱鬧。
“溫姑娘,杜某敬你一碗。”杜琨一反往日常態,今日有人敬酒,來者不拒,酒過三巡,給不怎麼沾酒的溫情斟了滿滿一碗。
大抵是因為離別在即,感念著杜琨為自己做了不少的事情,溫情也不好意思拒絕他這離開之前唯一的請求,便欣欣然端起了酒碗。
酒碗與酒碗清脆地碰撞之後,杜琨卻沒有急著往嘴裡灌,而是顫巍巍地站直了身體,深情地盯著溫情看了許久,方才緩緩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就此別過,還望珍重。”
說罷,仰脖,一碗酒盡數倒進喉嚨裡。
冬日天冷,郝班主特意命人將酒燙過,滾熱的酒澆進胃裡,一股燒灼感騰然而起。
溫情也一口飲盡了整碗酒,看著杜琨,久久不語。
有些話,適合埋在心裡,爛在肚裡,等著終老的時候再回想起,一旦吐‘露’出來,便會像咀嚼過多的飯菜,反而叫人惡心。
“姐姐,這個哥哥是不是喜歡你啊,可你不喜歡他,對嗎?”溫月扒著凳子角,湊近了溫情的身邊,看了看一臉面無表情的杜琨,突然問溫情。
溫情愣了片刻,‘摸’了‘摸’溫月柔順的發絲,溫柔地避過了這個問題:“小孩子家家的,哪裡知道什麼喜歡不喜歡呢。”
“別看我年紀小,可我就是知道,若他不喜歡姐姐的話,吃這分開前的最後一頓飯,就不會只找你喝一杯酒了,定是整頓飯都喋喋不休。”溫月似乎很不滿溫情將她當小孩子看,撅嘴,傲嬌地說了一句便跑開了。
留了溫情怔怔地握著筷子,卻半天沒有伸出去夾菜,腦海中反複回想著溫月的話——“姐姐,這個哥哥喜歡你呢”。
喜歡便喜歡吧,生活除了喜歡之外,還有很多重要的東西,比如清風寨一眾男兒們的責任和前途,比如溫翔和溫月的明天,都是需要她和杜琨去各自擔負的。
甚至於他們自己的未來,也不甘於這般早就定下牽絆,看盡了繁‘花’開落,你才知哪一種是你所喜愛的。
溫情轉頭,看見溫翔‘混’在宋安等人的中央,學著與他們喝酒劃拳,他天資聰穎,每每都是以贏而收場,讓清風寨的人喝了不少酒下肚。
而溫月,則趴在一邊細細地嚼著‘肉’絲,那一臉滿足的神情,彷彿是在品味什麼山珍海味。
看到弟弟妹妹開心的笑臉,溫情就知道,自己正走在一條正確的道路上。
吃罷飯,送別了杜琨一行人,在城‘門’口看著這一隊人馬的影子遠去,馬蹄聲聲,濺起一片‘迷’‘蒙’的灰塵,好似那翻篇而去的往事。
“姐姐,咱們現在往哪兒去呢?”
此刻天‘色’早已大亮,許多攤子都擺了出來,整個京城開始呈現出一片欣欣向榮的姿態。
溫情眉尾微微向上揚起:“咱們先去逛逛京城,找個美味的酒家好好大吃一頓,然後再去尋個落腳的地方,你們覺著可好?”
溫翔的包袱裡,還有之前溫情放進去的二十多兩銀子,足夠他們落腳了。只要安頓下來,憑著木靈空間,溫情一點兒也不擔心會難以養活弟弟妹妹。
生活將要掀開新的篇章了,左手牽著弟弟,右手拉著妹妹,三人緩緩走在京城寬闊的大道上,心裡是濃濃的滿足感。
“嘿,姐姐你看,那是不是周公子啊?”一路上溫翔和溫月都在左顧右盼,他們雖然到了京城半月有餘,卻一直待在城東地區,又整日在戲班做事,並沒有什麼機會能夠出來逛逛,不想,卻被眼尖的溫翔看見了一個熟人。
周淵見?
這個名字在溫情心裡閃過,彷彿是一顆小石子投入了平滑如鏡的水面,‘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不斷向外擴散。
自修遠村一別,他們隔了兩三個月不見,最開始的時候,溫情三天兩頭經常想起他,但從他們姐弟三人逃離修遠村起,卻再也沒奢望過還可以再遇見。而現在,在這繁華的京城,居然遇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