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樹白一愣,憋不住,勸道:“阿臨,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你得先休息下。”
資臨微攏眉頭,扔了手裡的煙,搖搖晃晃往外走。
沈樹白攔住。
“讓開。”
“該做的都做了,接下來只能等訊息,你別為難自己。”
“讓開。”
沈樹白緊皺雙眉,“就算我讓開了,你又能做什麼,你知道該去哪裡找她嗎?”
資臨身形一僵。
沈樹白狠狠心,故意說:“你現在要是猝死在這,也許就能見到她了。”
資臨一拳揮過去。
沈樹白倒在地上,頭昏腦漲,鼻血汩汩而流。
資臨喘著氣。
這一拳,用盡全力。像是從深處開出一條口子,被悲痛情緒僵化的身體緩緩恢複知覺,麻痺多日的神智逐漸清醒,緊緊攥成拳頭的手指關節也開始隱隱作疼。
先是聞到辛澀濃重的煙味,有些慌張。
她不喜歡他抽煙,很久之前聽她提過一句,他決心要戒掉,有時候應酬客人,客人抽煙,煙味沾染到自己身上,怕她嗅到嫌棄,回家之前,會重新換一套新西裝,噴上她喜歡的古龍水,才敢近她的身。
資臨腳步踉蹌,走回去抽幾張紙巾,彎腰將地板上的煙頭拾起,脫掉外套,一同丟進垃圾桶,窗戶全都打上去,白色的窗簾在風裡呼呼作響。
毛絨彼得兔全是煙味,拿在手間盯著看,沒辦法扔,怕她回來找他算賬,胡亂抓起一瓶香水,噴了又噴。
甜膩的玫瑰味充斥整個房間,沈樹白嗆得咳起來,喊:“阿臨,別噴了。”
資臨胸膛呼吸起伏,轉過身,冷漠地看過去。
沈樹白坐在地上,鼻青臉腫,對上他的視線,揚起嘴角笑。
資臨慢慢走上前,伸出手。
沈樹白就著他的白色襯衫,擦了擦鼻血。
“對不起,是我一時沖動。”
聽到資臨的道歉,沈樹白有些出神。他認識資臨的時間比許諾短,但是他知道資臨的事情比許諾多。
資臨不是個柔軟的人,又或者說,正常人該有的情緒與感知,在他這裡,通通不存在。一個沒有共情能力的人,一個不將人當人,甚至不將自己當人的人,他的世界裡,只存在一種顏色。
嗜血的紅色,是童年被虐待時從身體裡流出的顏色,是母親臨終前將刀片切入動脈時的顏色。很久很久以前,沈樹白時刻提心吊膽,生怕哪一天就聽到連環殺人案的訊息,還好他的這位病人,足夠自制。
沈樹白從沒能成功糾正過資臨內心的錯位,心理上的絕症,比肉體上的病症更令人絕望。
時刻活在水深火熱中的煎熬,所有力氣都用來偽裝和剋制。還好,出現了一個朝歲歲。他不介意用醫學奇跡這四個字去稱呼她。現在她失蹤了,對資臨的打擊有多大,沒人比他更清楚。
沈樹白苦澀笑了笑,“打我一拳,心情好點沒?”
資臨不說話,坐下去。
兩個大男人坐在地板上,寂靜的房間只有風聲肆虐。一聲又一聲的風,蓋住空氣中輕閃而過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