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一日,有幾個滿面虯髯的西域商人經過,其中一位胡商瞧見街上趴著條狗,就急忙過去仔細打量起來,看後驚呼一聲:“天下至寶,不知誰家養的!”他見附近有家店鋪,就去問店中掌櫃打聽,然後尋上門去,找到主人說:“弟有一言冒犯,敢問此犬可賣否?”
主人笑道:“它是有家有主的狗,如何肯賣。”
那胡商死活賴著不走,說是隻要主人開出價錢,無論多少,他都拿出真金白銀如數奉上。
主人不耐煩了,想打發這胡商快走,就隨口說了個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價錢。
誰知那胡商一聽甚覺氣憤,說你看不起我們西域胡人還是瞧不起這條狗?怎麼把價錢開得這麼低?我們願意付超出這個數目十倍的價錢,而且我只要狗腹中的東西,取完之後這條狗還原樣還你。
狗主人一來好奇,二來貪圖重金,也就稀裡糊塗的同意了,雙方把錢財交付清楚,畫了契約之後,主家就問那胡商:“這狗肚子裡的東西,怎麼會值這麼多錢?”
那胡商十分得意地笑道:“在西域大漠裡有千裡浮沙,大流沙下邊接一片稱為黑門的海子,當年的神山就沉沒在了海中,所以那深不見底的海水裡都是無價之寶。但這片海水沒有任何浮力,潛下去探寶的人都會被淹死在其中,而這狗王體內有塊石頭喚作狗寶,只要取出狗寶,就能帶著它入海取寶,並且毫發無傷的全身而退。”
胡商說完就喂給那條狗一顆藥丸,那狗吃了不久,從口中吐出一塊淡黃色的石頭,胡商大喜,握著石頭揚長而去,此後那條狗就又開始吠叫,與普通的家犬再沒什麼兩樣,而主人家也從此衰敗,變得大不如前了。
司馬灰告訴羅大舌頭:“那胡商其實就是個憋寶客,跟咱們在湖南長沙遇到的趙老憋都是一路貨,他所說的那個沉滿了奇珍異寶的黑門,按地形分析,應該就在這片千裡大流沙之下,只不過曾經的煙波浩渺早已無影無蹤,只餘下一片幹旱的窪地荒漠。”
羅大舌頭聽得喜上眉稍,搔了搔腦袋說:“那咱們登上《光明日報》頭版頭條的機會可就更大了,從現在開始,走在荒漠裡都得留點神了,也許硌了腳的東西,就是件當年沉在海底的寶物,千萬別當石頭給它踢了。”
在通訊班長劉江河眼中,司馬灰就像那些走“達瓦孜”的維族藝人,跑南闖北見過世面,不禁很是佩服:“你們考古隊的人,懂得可真多。”
司馬灰毫不謙虛:“咱考古工作者肚裡沒腸子,全是學問,得上知天文地理,下知雞毛蒜皮,要不然怎麼能說得頭頭是道呢?”
這時勝香鄰已經描下了墓室壁畫,她見司馬灰又在厚著臉皮自吹自擂,就對劉江河說:“劉班長,你別信他胡說八道,這人根本不是考古隊的,他起來頭頭是道,真正用起來卻一道不道……”
司馬灰鼻子差點沒氣歪了,正想發作,卻聽宋地球說:“波斯胡商和江西人憋寶之類的事情,也並非都屬虛妄之言,你們剛剛所講的地方,其實就是大流沙下的黑門,那本是一個地下海子幹涸後留下的坑洞,通往地底的死亡之牆就在其中,也是古樓蘭先王在兩千多年前沉棺埋骨的洞xue,有無數奇珍異寶散落在其中,那些憋寶客之所以不敢直接下到坑洞裡,主要是擔心被死亡之牆吞噬。”
司馬灰很多年前就已領教過了憋寶行當的詭異手段,他聽得宋地球所言,不僅又在腦中畫出一個巨大的問號,深山裡的牆壁怎麼會吃人?我們這些人都不是憋寶客,並不懂那套憋寶的方術,如何才能安全透過“黑門”?
這時忽聽後邊墓門外的沙地上一陣腳步聲響起,原來是出去探路的穆營長鑽了回來,眾人立刻上前接住,就見穆營長滿身灰土,也不知他遇到了什麼,似乎往返甚急,回來後氣喘籲籲地坐倒在地,話也說不出了,接過水壺,“咕咚咚”連灌了幾口才開言:“真他孃的死球了,有個沙洞子是通到地谷裡,鑽探分隊那夥人……”宋地球見穆營長神色驚惶,看來必然有些事故發生,急切地問道:“克拉瑪依鑽探分隊全部遇難了?”
穆營長使勁搖了搖頭:“這話真不知道該咋說,我是活沒見著人,死沒見著屍,只在地谷中見到了他們的壁畫。”
眾人聽得脊背發涼,但他們並不太清楚穆營長話中的真正含意:“莫非地下中存在了兩千多年的古老壁畫裡,居然描繪著那支失蹤的鑽探分隊?”
穆營長卻說不是,他不清楚情況自己也有些著急,但這件事情實在過於離奇,幾乎將他這輩子深信不疑的一切,都給徹底抹殺了,實在不知該如何說明。他又反複描述了幾遍,也只表達出一個意思:“克拉瑪依鑽探分隊在地下消失了,那些人全都變成了壁畫。”
第七話 衰變
眾人根本聽不懂穆營長究竟想說什麼,只猜測他在地谷中發現了“克拉瑪依鑽探分隊”,那些人顯然遭遇了不測,但無論是死是活,怎會變成了地底的壁畫?
穆營長見眾人不解,就道:“這事死球了,我嘴拙,說也說不明白,你們考古隊總比我這行伍出身的大老粗見多識廣,自己到洞子裡看看去就知道了。”
宋地球透過這次艱苦的荒漠行軍,早已對穆營長的能力和為人有所瞭解,知道這是條鐵打的漢子,一貫謹慎沉穩,言下向來無虛,絕不會謊報軍情。宋地球便命其餘幾人帶上揹包和電臺,到大沙坂下的地谷中看個究竟。
“大沙坂”地區全是被流沙覆蓋的土山,千百年來,流沙不斷湧動,逐漸填塞了山體間的溝谷洞xue,但土層沙化風蝕嚴重,又要承受張力和塌方的影響,致使流沙下存在大量空隙,那座被土賊盜空的樓蘭王古墓,附近有片坍塌的沙洞,露出了沙土層下的洞窟,順路下行,就進入了巖壁聳立的地谷。
這地谷距離地表的流沙大約有三四百米,高處都已被土殼沙石填埋,難見天日,下邊是條天然形成的深澗,地面也都鋪滿了沙塵,呈南北走勢,平均寬度近十餘米,古樓蘭歷代先王的墓xue都分佈在這條地谷的兩側,至今還能清晰地看到那些裸露的巖層中,存在著劇烈扭曲的地質斷裂帶,細沙像是溪流般,斷斷續續從巖壁的裂縫中落下,也不知通著多少沙井、沙鬥。
兩天前透過無線電收到訊息,明確顯示那支來自克拉瑪依油田的“鑽探分隊”,早已抵達了大沙坂,可當宋地球帶隊趕到會合點的時候,卻發現空無一人,便推測鑽探分隊遇到了熱風流沙,很可能也躲到附近的沙窩子裡避難去了。
穆營長先前在周圍探路,也是為了搜尋鑽探分隊的下落,不想卻在地谷深處,發現了一些令他萬難理解的情況,那些詭異至極的事實令他毛骨悚然,感覺自己這輩子深信不疑的一切,都被徹底抹殺了,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看到的恐怖情形,只好帶著宋地球等人來到事發地點,也許只有這些懂科學有文化的知識分子,才能解釋克拉瑪依鑽探分隊究竟遭遇了什麼。
眾人跟著穆營長步入地谷,隨著地勢漸行漸深,山體中脆弱的土層,開始變為半土半石,再深處幾乎全是堅厚的巖層,巖壁的顏色大多呈現灰白色。
最後來至一片狹窄的山壁前,穆營長忽然停下腳步,這裡漆黑一團。眾人藉著礦燈光束,見那石壁上似乎有十數個模糊的人形,離近了再看,壁中人形從頭臉面目,到衣服手足,乃至胸前“克鑽六隊”的字樣,皆是歷歷可辨。
眾人相顧駭然:“這些壁畫上的人形痕跡,確實應屬克拉碼依鑽探分隊,可那些人都到哪去了?他們如今是死是活?”
宋地球有種不詳的預感:“我看這壁畫並不清晰,人形臉部也大多扭曲模糊,誰能描繪這種東西?倒像是人身上所有顏色,經高溫瞬間熔化後,吸附在巖壁上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