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館古樸的門扉間出現一道木槿紫身影,女子聽得街上浩大聲勢,出門相迎。
那金冠玉帶的宣德侯快走幾步,深情款款握住她的手:“雪霽,你讓吾好找,下回再想回姑蘇,千萬要知會侯府。”
辛雪霽歉疚一笑:“抱歉,是民女之過。世子軍務繁忙,不忍打擾,故而擅自收拾行囊,乘舟回了故地。”
“辛姑娘真是好命啊。”又一陣豔羨聲在祝之漁身周響起,“宣德侯府的世子爺千裡迢迢專程追來姑蘇,真是羨煞旁人,感人至深。”
祝之漁在心底盤算了下。
京都距姑蘇山遙路遠,途經關中平原、中原地區和江南水網地帶,官道自都城向東經洛陽、開封、徐州,南下至揚州,還要再費上一番功夫沿大運河抵達蘇州。
三千裡地,陸上行程一月有餘,舟車勞頓趕來姑蘇城竟只為追妻?
祝之漁想了想顛簸得生疼的屁股,發自內心感慨:“宣德侯世子委實情深義重。”
“只是……”
周遭百姓感嘆辛姑娘好命的緣由令祝之漁有些不適。
他們對辛雪霽的誇贊不外乎她能攀上宣德侯府這根高枝,嫁給皇親國戚。
祝之漁仰起臉,望著醫館門廊之上經歲月雕琢的牌匾:“可是我覺得她一人能撐起一座醫館的傳承真的很厲害。”
身旁的嘖嘖贊嘆聲一靜。
“傻孩子。”大娘拽她手臂,“這有什麼厲害的?醫館一年的營生也未必抵得上侯府一件擺設的價值。再者說,女兒家拼命操勞什麼?總歸是要嫁作人婦的。”
“就是很值得敬佩啊,”祝之漁不認同,“醫者,仁也,救死扶傷積攢的功德,金銀器物豈能相提並論。”
長街另一端,辛雪霽被侯府的人簇擁著,往醫館正堂裡走。
踏過門檻的那一瞬,她忽然轉身,隔著長街遙遙對上了祝之漁的目光。
“發生何事?”宣德侯世子隨她轉身望去。
辛雪霽怔愣一下,緩緩收回視線:“無事,也不知怎麼了,方才就是下意識望過去一眼。”
侯府的馬車在醫館外停了一個多時辰才離開。
祝之漁仰起頭望著高高的牌匾,提起裙擺踏入醫館。
“姑娘坐,哪裡不適?”辛雪霽低眸忙著記錄脈案,待她擱下筆,抬起頭看清少女的面容時,忽而怔住。
“姑娘,你我素未謀面吧?”
“是的,我今日才來的姑蘇城。”祝之漁開門見山,“我不是來診病的,我受人所託,專程來尋姑娘的下落。”
“受人所託?”辛雪霽惘然。
“有鬼……呃,有故人託我為姑娘帶來一件舊物。”祝之漁將手伸向袖中去拽醫書,“姑娘近些年來可有亡故的親友?”
辛雪霽沉吟片刻:“亡故的親友麼,倒是不曾聽聞,舊交皆健在。”
她抬起眼眸,只見祝之漁緊抿著唇,神情有異。
可惡!那本醫書賴在袖中,似乎生出了一副倔犟脾氣,無論如何都不肯出來。
“嘶啦”一聲脆響。
祝之漁盯著手中半頁泛黃的紙張,心底無聲崩潰。
“這是……”辛雪霽凝眸,伸手接過紙張辨認。
“姑娘何人所託?此物怎會在你手中?”
“一位……萍水相逢的路人,”祝之漁隱晦地說道,“她聽聞我要去往姑蘇,便請我為她尋故人。”
“那人相貌如何?”辛雪霽追問。
祝之漁拼命回想那時忘川河渡的情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