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祝之漁一個翻身緊急從床榻上坐起來,又伸手拉了男鬼一把。
她要趕在陰兵消散前收集夙願,幫助他們了卻遺憾,否則神木缺少意念力便會枯萎。
夜雨不絕,聲勢漸大。
城池裡卻詭異地泛起濃重白霧。
鬼將軍率領將士,騎著骷髏大馬破霧而出,在黑夜中每前行一步,魂魄便淡退一分。
“你本不必這麼早消散,白日裡仙君挑釁,傷你不輕。”
鬼將軍聞聲勒緊韁繩,下馬俯身向鬼王行禮。
他用手語表達:“沒辦法,越桃在他們手上,即便佈下了天羅地網,我也得來。”
祝之漁走上前,將傘撐在他頭頂:“離開前,你不想再見越桃一面嗎?”
鬼將軍慚愧搖頭,動作間甲冑發出腐朽的聲響。
“多謝姑娘這些時日出手相助。”他向祝之漁致以謝意,起身踩上馬蹬,準備離開。
今夜患得患失的憂慮與佔有慾作祟,寂臨淵伸手把祝之漁的傘柄撥回來,連帶著她人也一併按回自己身邊,不肯讓她離開自己視線一刻。
祝之漁摸了摸男鬼的手背輕輕安撫,示意他放心。
鬼將軍將要離去,忽地轉過身,心事重重比劃手語:“她恨我入骨,盼我魂飛魄散萬劫不複。請姑娘代為轉達,是我虧欠她良多,而今越桃心願既遂,我只願她放下往昔恩怨,解開心結,重新開啟人生。”
菩提木光華流轉,祝之漁頷首應下:“我定會如實傳達將軍的遺願,諸位且安心地去罷。”
鬼將軍如釋重負,抱拳行禮。
夜雨瓢潑,逐漸吞噬掉鬼魂淺淡的身影,祝之漁目送他們離去,於塵世間消散。
“站住!”
女子的呼聲遽然打破長夜寂靜。
是越桃的聲音,祝之漁一驚。
雨急風驟,越桃顧不得油紙傘被夜風掀翻,淋著雨奔至街前痛聲責問:
“你也知你是個毫無節氣可言的可恥叛徒嗎?只敢躲在鬼面之下做縮頭烏龜,不敢露出真容!”
“越桃,冷靜。”祝之漁將傘遮在她頭頂。
越桃不顧她的阻攔,只一味問責鬼將軍:“你若當真光明磊落、問心無愧,為何不敢以真正面目示人!”
鬼將軍聽見她的聲音,並未回頭。
他走得越來越遠,魂魄在夜雨中越來越淡。
越桃聲線顫抖,突然沖出祝之漁的傘蓋,追了上去:“你把面具取下來,讓我看一看是不是你這個懦夫,你把面具取下來!讓我看一看!”
鬼將軍鐵了心不肯與她相認。
魂魄已經淡至模糊了。
“你不要躲著我……”
“肖衡!”
“你以前從不會躲著我的,你把面具取下來!讓我再看一看你啊!”
越桃叫出他的名字,突然哭出了聲。
祝之漁望見,女子放聲哭泣的那一刻,鬼將軍的背影突然劇烈顫抖。
他竭盡心力偽裝出的鐵石心腸,在越桃的哭聲裡一瞬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