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臨淵靜靜注視著她。
他死得太早,沒人教過他作為“人”,應當如何去“愛”另一個人。
他不懂人類的七情六慾禮義廉恥,不懂什麼叫做發乎情,不懂什麼叫做心意相通。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出於本能。
因為厭惡那些眼高於頂的仙人,所以出格弒神;
因為覺得誤闖入鬼域的這名少女有趣,所以想要她留下;
因為看不慣旁人盼著她死,所以闖入浮屠塔幫她。
但是祝之漁的話,他聽懂了。
寂臨淵被這話刺痛了一下。
兩個世界的人,兩種截然不同的人生、態度、思想碰撞。強大如鬼域之主,頭一回在感情的議題上嘗到了挫敗感。
像是被潑了一頭冷水,他灼熱的體溫瞬間冷了下來。連帶著胸腔裡那早已停止跳動的死物也變得更加冰冷。
他一言不發,沉默著松開了祝之漁。
祝之漁迅速翻身起來,下床去尋一件完整的衣裳。
“姑娘!姑娘!”
深夜裡,敲門聲再度響起,比之方才更為急切。
祝之漁自箱子間抬起頭:“婆婆,怎麼了?”
老婦人焦急:“越桃不見了!方才我下樓時自她門前走過,見房中還亮著燈,便問候了一聲。誰知半晌無人回話,這才發覺房中無人,這丫頭不知跑到哪裡去了!”
“什麼?!”祝之漁抱著衣裳匆忙站起身。
掌中菩提木光華流轉,她的目光投向窗外深沉夜色,心底忽地升起一陣不詳預感。
越桃她……該不會去找……
祝之漁閉上眼睛,想起白日裡鬼將軍消散的那一幕,覺得這事變得棘手了。
“婆婆您別著急,我換好衣裳便去尋她。”祝之漁應了一聲,倉促回到床邊。
寂臨淵還在榻上,深邃眼眸在黑暗中靜靜注視著著她。
“嗯……”祝之漁猶豫了下,“近日城池中夜行的陰兵鬼將,鬼王殿下應當略有耳聞吧……”
話一出口,她望見鬼王那雙透著淡淡憂鬱的眼睛,覺得問得有些不合時宜。
她不再言語,穿上衣裳徑自離開。
“站住。”
深夜寂靜,寂臨淵忽然開了口。
“我可以告知一些你需要的線索,但條件是……”
龐大蛇尾消失,鬼王恢複完整人形,重新站到祝之漁身後。
他在祝之漁耳邊低語:“教予我,人類的感情。”
更深夜闌,長街一片死寂。
濃霧自青石磚縫隙間釋出,泛著幽光彌漫城池。
沉悶馬蹄聲遙遙自霧氣間傳出,玄鐵掩面的鬼將軍騎著骷髏馬破霧而出。
街巷盡頭,伏地行走的妖物高舉鐵爪,正要刺穿路人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