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衣臃腫,柳貴妃一手扶著侍女,一手搭在尚未顯懷的小腹,語氣自信又驕縱:
「我腹中皇兒乖得很,從來不折騰我。再說了,不明不白的東西,我可不敢入口。」
我垂下眼:「貴妃多慮了,父皇是我唯一的倚仗。」
屋裡面響起一陣劇烈的咳嗽。咳完後,父皇的聲音幽幽響起:「是安平來了嗎?」
我掀簾而入,看見內侍正在伺候父皇喝安神湯。
一旁王醫正的手邊,也放著小半碗。
我只作不知,垂下眼,恭敬地喊了一聲「父皇」。
這安神湯,自然是無毒的,甚至還能鎮痛定心。
只是它跟顏料裡的花香混在一起,就會成癮,人的神志也會逐漸混亂,直到徹底痴傻。
父皇握拳輕咳:「你替朕把那邊的棋子收了吧。」
我應了聲「是」,又似不經意道:「太傅今天又來了?」
父皇「嗯」了一聲:「阿柳今日,是來和朕辭官的。朕以後,就沒有棋搭子了。」
「怎麼會?但凡父皇說要找個新搭子,這前朝後宮,不會下棋的,都得連夜去學。」
我隨口奉承著,走到了棋桌旁。
可當我的目光落到深黑色的棋上,竟是心口巨震。
這棋上,有毒!
還是一種中原人士,很難見到的奇毒。它用曼珠沙華的根莖煉成,無色無味。
但人若是經常接觸,就會慢慢心衰而死。
父皇有些唏噓:「棋逢敵手,才有意思啊。阿柳最是懂朕,便是這棋,也是他尋來的這副最稱手。
「要說起來,那天好像還是你的生辰,他倒是巴巴地,給我送了一份禮。」
一道驚雷自心頭滾過,我突然明白了,柳容與為什麼要在那一天,給我送一盆曼珠沙華,又為什麼要說「小柳兒,願你無病無災,喜樂一生」。
那不僅僅是他對母妃的遙祭,也是他踏上複仇之路,決然赴死的告別。
母妃說過,她最愛的曼珠沙華,也叫彼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