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監正立刻伏跪在地,聲音甕甕的,都有些含混:
「陛下恕罪,臣已推算多日,實在力有不逮。」
父皇沒有發怒,他的臉色甚至又緩和了一分。大約是覺得,東海呂氏,果然不負盛名。
於是他閑閑開口:「那你便給阿呂的結果佔一卦,看看是吉是兇。」
張監正有些遲疑。
父皇輕嘖一聲:「你不會老得不中用,連這都不能算了吧?那朕要你何用?」
張監正身子一顫:「臣,遵旨。」
殿中氣氛急轉。
大皇兄放鬆下來,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
我依舊神情淡淡。
父皇殘暴。一枚護心丸的人情,能換來張監正一句「力有不逮」,我已然滿意,不能強求更多。
張監正低頭,自懷中取出三枚銅錢,雙手合扣,連擲六次,竟擲出「兌為澤」。
此卦下澤上澤,是為上上吉。
張監正微微一愣,很快便俯身下拜:「恭喜陛下,卦象大吉!」
大皇兄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他不甘地瞪了我一眼。
我恍若未見,也俯身下拜:「恭喜父皇。」
呂道微投效我那日,便提過太白星異象,也提到京中已有「女主昌」的預言。
我讓他設法在欽天監壓下此事,不要上報給父皇。
呂道微有些好奇:「此事不難。但下官也堵不住悠悠眾口,早晚會傳至皇帝耳中。」
我又給呂道微倒了一杯茶:「我要的,就是讓別人去傳給父皇。」
我已經讓柳容與找合適的人,在大皇兄耳邊吹風,讓他利用太白星的預言,引起父皇對我的忌憚。
大皇兄在柳家,特別是柳容與的護持下,一路走得太順利了,哪還願意自己費神,殫精竭慮地謀算人心?他被人一鼓動,就會急吼吼地對我出手。
呂道微拿起茶杯想喝,又頓住苦笑:「公主的茶,下官竟是不敢喝了。」
我不禁莞爾,給自己也倒了一杯,先喝為敬:「我一向用人不疑,大人現在可以放心了。」
呂道微也笑著一飲而盡:「那等皇帝垂詢,下官就只好裝一次草包了。」
我搖頭說「不必」,又以指蘸茶,寫了一個「柳」字:「大人可以用它來交差。」
呂道微收起了笑意:「公主,下官確實出自東海呂氏。對於天命,最多假稱不知,不能亂指他人。」
我也鄭重神色:「放心。柳字,也可以指我。」
呂道微目光一凝,盯住我眉心的紅痣:「公主可否將真正的生辰八字,借下官一算?」
我應了他的所求。
呂道微也以指蘸茶,在桌上飛快推演起來。
半晌,他長出一口氣:「原來如此,下官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