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卦坎上離下,初吉終亂。
母妃思量再三,囑我躲到鴛鴦廳的帷幕後,由她先行試探。等她擊掌為號,我再假裝與望春迷藏,誤入帷幕裡貪睡方醒。
可誰也沒有想到,這術師一進來就自報家門,叫破了父皇身份,鐵口錚錚:
「亂我朝天下者,即在君側。」
父皇既驚且怒,追問再三。呂術師只是搖頭不語。
直到一百杖下去,呂術師才奄奄一息地吐出一句:
「我東海呂氏有家規,鐵口斷命,不得虛言。今日陛下便是打死了我,我也不能無中生有。」
父皇冷笑連連:「你一會說亂臣即在朕側,一會又說不能無中生有。朕看你也不是什麼呂祖傳人,不過就是個巧言令色、欺世盜名之徒!
「給朕繼續打!說不出來便是欺君,打死治罪!」
我屏息聽著外面的動靜,呂術師的聲息漸漸弱了下去,很快連呻吟呼痛聲都沒了。
只有板子打在骨肉之上,令人膽戰心驚的悶響。
一隻冰涼的手自身後捂上我的嘴。
我扭頭看去,是母妃。她示意我不要出聲,悄悄帶著我,從北廳的後門離開。
那一天,就是我與母妃最後的訣別。
直到母妃喝下那碗鶴頂紅,含淚撫過我的臉頰,不捨的眼神寸寸成灰。
我才終於明白,什麼叫「坎上離下,初吉終亂」。
伴君如伴虎。
伴暴君,如伴瘋虎。
思量間,我望向眼前喝到面紅耳赤的暴君。
他懷裡擁著一個豐腴的西域舞姬。女子香肩半露,檀口微張,正等著他以口渡酒。
席間其餘男子也皆盡效仿,或擁或抱,皆有美人在懷,一派香豔淫靡之色。
誰也不再記得,河西正在叛亂,將有生靈塗炭。
如此江山,我真的能福澤嗎?
我下意識看向對面的呂道微。
他懷裡沒有美人。恍若世外仙,不沾半點塵。
可對上我的目光,他又極快地沖我眨了下眼,還帶了幾分自來熟的調侃。
我一怔。幾乎要懷疑自己是喝多了酒,看花眼。
這樣的呂道微,真會是東海呂氏的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