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元主持在紙上寫下幾個名字,當中便夾著仇彥青的“彥青”。
名字自然是不會當場改的,仇彥青揣著紙張下山,要不了多久梁夫人和梁韞嫂嫂便會將名字犯沖的事傳出去,將來就是他改了名字也師出有名,不是沒緣由的。
當夜梁家擺酒賀中秋,仇彥青心情太好,席間說得多喝得多,他酒量並不過人,很快便紅了臉,梁成棟見狀還要灌他,誓要在酒桌上叫他知道知道厲害。
為此梁韞不得不替他擋下酒壺,“好了哥哥,他喝不了那麼多,別再給他倒了。”
“今次是中秋,一年能有幾回?”聽梁成棟說一年幾回,梁韞就知道他也喝高了,攔是攔不住,只能和嫂嫂兩個在旁看著,看架勢總要喝趴下一個才能結束。
最後喝得兩敗俱傷,都靠別人架著才能回屋躺下。仇彥青喝多了酒,得以住進梁韞的同一間院落。
他好生難纏,說沒醉,卻像一灘爛泥似的扒在梁韞肩上,說醉了,又在躺下後抱緊她不撒手,附她耳畔念那段詩文。
“枯木逢春猶再發,人無一日再少年…若還執迷不悔改,到底難逃禍與愆……嗯,執迷不悔改,說得還真像那麼一回事。”
梁韞不搭話,接過荷珠遞來的巾子,“好了,你出去吧,要是柏姑姑倒了茶來,就讓她稍候,我有話和少爺說。”
“是。”荷珠瞧著少爺粘人的模樣暗嘆稀奇,退了出去,再回頭看看,男人兩眼含春視線圍著梁韞打轉,只覺一室溫馨,叫人忍俊不禁。
人都走了,仇彥青褪了礙事的外袍蹬到床尾,笑吟吟追問梁韞,“還沒告訴我,你是如何說服人家一個方丈陪你打誑語的?”
梁韞將巾子給他,叫他自己擦,“這不是誑語,你們兄弟八字相同,廣元方丈給出的解讀並沒有錯。”
“哦?”
“當初仇老爺給你們兄弟二人起名“懷溪”“彥青”,便是一水一木,對應了仇家的造船廠。忽略了懷溪這名字從五行來看並不合適,而你的彥青二字,恰好彌補了命中五行。我就是想到這一層,才有了這個能把你名字改回來的法子。”
竟還有這樣一番緣故,說起來那“懷溪”二字難道真的克他?要真信命,陸藍茵該早早將他名字改了,說不定還不會病得那樣兇險。
不過如今說這些都沒有用了,沉寂了會兒,仇彥青不再提他,只道:“還是你有主意,難怪我那麼愛聽你的話。這麼說來簽筒裡的簽都是被你動過手腳的?”
梁韞如實答:“方丈要問的是你的五行,就是你搖出上簽,他也能告訴你如何改名錦上添花。”
“那就是我自己運氣不好了?”
梁韞瞧他一眼,挑眉不置可否。
他笑起來,“也對,我的好運一定是用在了你身上,韞兒,你不知道這陣我心裡有多高興…我動身杭州以前連最壞的打算都做了,囑託了嚴先生和匡晟照看造船廠,一心想的就是死皮賴臉在這待著,就是待上一年半載也要把你接回去。”
梁韞看向他,向他討回那塊巾子,“一年半載,那我還是答應得太快了,叫你這麼容易便如願。”
仇彥青假意遞還,趁勢一把拉過她手腕,將人帶入懷中,嚴實裹在兩臂之間,“如願了,死都無憾了。”
梁韞習慣了他那張亂說亂蹭的嘴,懶得理睬,掙了一下,“放開我,我要回屋了。”
“回去做什麼?今天是中秋,你忍心丟下我一個人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屋子裡獨守空房?”
梁韞直打他手,“有什麼不忍心的,快松開。”
仇彥青哼笑著不肯放開,“你不忍心,你甚至不忍心讓我做另一個人,韞兒,這便是你開出的條件對不對?要我做回仇彥青,不許我為你變成另一個人。”他的臉很熱,深埋進梁韞頸窩。
他看出來那就是她開出的條件,想不到她開出的條件這樣令人高興。她可以跟他回去,但她回去是為了做仇彥青的妻子,不是別的任何人。
他纏得梁韞面頰也微微發熱,“你連放棄自己身份的事都做得出來,叫我怎麼敢就這麼和你回去?那你說我回去算什麼?是被丈夫休回還是再嫁?”
“當然是再嫁。”仇彥青聽得堪稱心潮澎湃,將人摟得很緊,恨不得心髒挨著心髒,“我連聘禮都拉來了,怎麼不是再嫁?你是嫁給我,嫁給仇彥青,這出不了差錯。”
梁韞叫他抱得肩胛都疼,可是半點不覺得難受,“那不就好了,這條件我定的不對嗎?”
“對,你說什麼都對,我都聽你的。”說到這覺得不夠,該狠狠表忠心才是,“你怎麼這麼好,叫我覺得為你做什麼都可以。”
“你最好說的是真的。”
“我說的就是真的,你且看我日後表現。”
沒主意的男人願意聽女人話不稀奇,但一個心思深沉的男人願意聽自己女人的話,就格外令人心生動容。
何況他說得也不是虛假的甜言蜜語,他就是願意聽梁韞的,願意做條盤踞玉蘭枝頭的竹葉青,蜷在她的花葉下本本分分,但要是誰來驚擾他們,他一定會從枝頭竄出去狠狠咬他。
她扭臉過去瞧他,被他湊過來親一親,旋即閉眼裝睡,不肯撒手放她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