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不對,已經不是少奶奶了,“娘子,是大少…”不對,那也不是大少爺。
一句話險些給荷珠難死,她一鼓作氣道:“娘子,仇家那位給您買了塊燻肉回來,說給您下粥吃。”
梁韞為仇家常年操勞,體質不算太好,以往在家都吃著燉品滋補,這陣到處奔波本就儉省了許多,突遇變故,情緒動蕩,一天下來又只是吃得豆腐飯,更是難以承受。
仇彥青看出了她的“病根”,這才出去抓了這味“藥”回來。
無非是在討好。
以往她在述香居便時常饞一口葷腥,有時夜半還想吃點東西,因此小廚房總是為她備著一盅燉湯。仇彥青也打趣過她,夜裡還要吃油膩的,別人家小姐夫人夜裡至多吃一盅燕窩,她倒好,喝湯吃肉。
燻肉吃著幹香,一條肉幹下肚,昏昏沉沉的勁兒也就過去了。
柏姑姑在旁瞧著,忍不住上前來,問梁韞:“娘子,今後您有什麼打算?要回梁家嗎?”
“梁家…”梁韞輕嘆,“我脫離苦海,為何還要去到一個處處限制自己的地方?雖是孃家,卻也讓我不得施展。”
“那?”
“我管了造船廠這麼些年,也是熟練工了,去哪謀生不行?怎麼也是個香餑餑吧。”
聽她玩笑,柏姑姑卻是擔憂,一個女子,如何在都是糙老爺們的造船廠裡討生活?以往在自家的船廠都處處受制,這要是去到一個新地方,哪個肯服氣?定然更為艱難。
“其實…娘子,許家公子人品不差,待您也好……”
“許大哥啊。”梁韞笑了笑,“他鰥我寡,的確可以湊在一起過日子,只是仇家人認得他,我不大想再和仇家人有任何交集。”
“到底隔著縣,未必再有交集。”
“許家和仇家有生意往來,姑姑別說了,我不排斥再嫁,但也要嫁得合適。”
“我是叫您為婚姻和今後幸福考慮,許家那位當真待您上心,您要只是為了躲仇家人放棄一段好姻緣,實在不值當。”
“好姻緣…”梁韞看向窗外,什麼叫好姻緣?對方合適便是好姻緣?她心裡並沒有許長安,又怎能叫好姻緣呢。
桌上還擺著剩下的燻肉,夠她偷摸再吃上兩天的,梁韞叫柏姑姑收起來,以備不時之需。
訊息是請驛館的人快馬傳訊,望園門房隔日便收到了信箋,見是杭州給清馨館的,忙去請蘇嬤嬤,蘇嬤嬤見那封信,心知大事不妙,不敢拆開。
“太太…”她將信件呈給陸藍茵,後者自從造船廠被瓜分,便鬱郁不振,半躺在羅漢床上,發間帶著防風抹額,眼瞧著狀態大不如前。
“又怎麼了?”陸藍茵慢悠悠轉向蘇嬤嬤,餘光瞧見那封信,“誰寫來的?”
“是…是杭州那邊。”
陸藍茵驀地出神,瞧著那信箋久久沒做聲,這遲來了兩年的訊息,如同一把鏽跡斑斑的鈍刀,遲緩地分割一條麻繩,明知這條繩會斷,可它卻還牽連著,到它真的斷開這天,又叫人始料未及。
懷溪真的沒了。
從此仇家長房,真的只剩一個嫡長子。
許久許久,陸藍茵布上細紋的雙眼緩緩闔上,輕聲道:“去準備準備,幫我拿幾件輕便的衣裳,這就去接大少爺回家。”